指導員隨即舉起了手。
鄭亞茹彷彿受到迫使,也緩緩地舉起了自己的手。
第二天,曹鐵強在食堂門口碰見裴曉芸時,對她低聲說了一句話:“連隊透過了。”
裴曉芸的臉色霎時蒼白,連薄薄的嘴唇也哆嗦起來。
她呆呆地望著他,半天才說:“別騙我啊!”
“真的!”曹鐵強對她微笑著,肯定地點點頭。
然而發槍儀式那天,公佈完了戰備分隊戰士的名單——竟沒有她的名字。
眼看著別人從指導員手中接過一支支槍,沒等發槍儀式舉行完畢,她悄悄地轉身離開了。
她一跑回大宿舍,就哇地一聲哭了。
曹鐵強也跟在她身後來到了女宿舍,他想安慰她,卻找不出能夠安慰她的話。
一個在傷心地哭,一個呆呆地陪坐在炕沿上。
一會兒,女排的姑娘們都回到宿舍裡了。被批准為戰備分隊的姑娘們,興奮地哼唱著,說笑著,一個個將槍栓拉得嘩嘩響。
鄭亞茹拿著兩支槍走到曹鐵強跟前,說:“給你槍,我替你領了!”
他雙手接槍時,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判斷的果然不錯,那裡是莊嚴的發槍儀式,這裡是默默的兒女情長。”
“就算你說的一點不錯,那又怎麼樣?”他瞪著她。
“我能把你怎麼樣?你就是愛上她了,我也管不著!”
他站了起來,將槍朝肩上一挎,走到裴曉芸面前,說:“打起仗來,我要用這支槍,從敵人手裡為你繳獲一支槍!”
裴曉芸轉身欲朝宿舍外跑,被曹鐵強攔住了。他扳住她的雙肩,盯著她的眼睛,說:“我愛你,聽明白了?我愛你!”說罷,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這才放開她,挑釁地掃了鄭亞茹一眼,走出女宿舍。
他剛出門,裴曉芸暈倒了……
她接連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內沒吃一口飯。衛生員來看過她幾次,認為她沒有生病,但心理受到了嚴重刺激。三天內,她憔悴得象一株枯黃的小草。
第四天,她起來了,吃飯了,和大家一起出工了。但不說一句話,象啞巴了。
曹鐵強為此深感不安和懊悔。女宿舍只有她一個人在的時候,他來到女宿舍,內疚地對她說:“請你相信,我那天對你並無惡意,半點惡意也沒有,我……”
“你當眾侮辱了我!”她凌厲地打斷他的話:“你並不愛我,你只不過是同情我,憐憫我,僅憑這一點,你就以為自己有權當眾吻我了麼?就算你真愛我,你也沒有這種權利!你曾問過我,我是否愛你麼?”
他象是在被審訊,狼狽極了。
她又說:“雖然你的同情曾使我感激,但從今以後,我不再需要你的同情了,更不需要你的憐憫。”
“我……我……”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一隻手,要進行解釋。
“別碰我!”她嚴厲地叫了一聲,從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默默地注視了她一會兒,退出了女宿舍。鄭亞茹站在過道里,顯然什麼話都聽到了,臉上浮現著幸災樂禍的神情,對他冷笑……
夜裡,他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是呵,我愛她麼?愛這個瘦弱的,陰鬱的,內心的自卑和高傲都那麼強烈的上海姑娘麼?
同時他想到了鄭亞茹。她是愛他的,這一點他毫不懷疑。和許多姑娘比,她身上自然有不少超群壓眾之處。他曾經以為自己是愛她的,他甚至無數次地迫使自己愛她。然而他卻漸漸感覺到這樣的愛竟成了一種沉重的負擔。他總覺得她身上缺少些什麼,也許還是最重要的什麼。她並不缺少姑娘的溫情。儘管別人都如此認為,但那是不公正的。她曾給予過他多少溫情啊!天地良心!她也絕不缺少美,缺少魅力。他不能不承認,她是個美麗的姑娘。即使和一百個姑娘站在一起,她也還是會吸引任何一個小夥子的目光。他也不能不承認,她身上具有某種特殊的魅力。更不能不承認,這種魅力常常令他心動。那麼她身上究竟缺少的是什麼呢?他還思考不清。她似乎象一幅大寫意山水畫,只可遠瞻,不能近觀,更不能細細審看。他與她幾次和好,又幾次疏遠,卻仍對她很茫然……
這一夜晚,裴曉芸也同樣多思少眠。
她為自己對他說的話而追悔莫及。
她是愛他的呀!
我的話對他是不是太過分了呢?如果我不對他說那些話,這愛情會不會變為可能的呢?如果僅僅因為我已說出口的話,傷了他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