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2部分

泉眼,但那是炊事班做飯用水的“井”。洗臉水是按供給制限量的,每人每天一盆。在炎熱的夏季也不放寬供給。冬季,大家都是用雪來擦臉的。

她,卻已經整整七年都沒有洗過一次澡了。知識青年返城探家,最大的享受是什麼?——洗澡。誰也不會放過多在城市的浴塘裡洗一次澡的機會。到家的第一天,往往最迫切要實現的願望,便是洗澡。離開城市的那一天,最願意再獲得一次享受的,也是洗澡。

她七年內沒有探過一次家……

可是,在她那一天晚上將帳篷裡的溫度燒暖了,並將那隻大鐵桶費盡氣力從外面挪進帳篷,認真仔細地刷乾淨,和大鐵爐並靠在一起後,他卻回到山上來了。

那天,他清早就搭一輛順路的汽車到團裡去彙報築路工程。她以為他會住在團裡一天,或者直接趕回連隊去的。所以當他走進帳篷,出現在她面前,她意外得有些沮喪。

“你……怎麼又回到山上來了?”

“我以為大家不會都回連隊的呢,怎麼就你一個人留下來?”

“我……看守東西。”

“山上又不會有賊,真是多此一舉。”

“排長……排長說……需要留下一個人。”

他在大鐵爐旁坐下了,看她一眼,然後摘下棉手套,一邊烘烤,一邊問:“於是她就指定你留下來?”

她從他的語調中分明聽出對排長鄭亞茹的某種積壓已久的不滿,趕緊解釋:“不,不是。是我自己主動要求留下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朝她的鋪位瞅了一眼,用商量的口氣問:“可不可以……把你褥子底下的草分一半給我?”

“當然,當然可以……”她走到鋪位前,掀起了褥子。

“我自己來吧。”他立刻站起,走到她身邊,抱起一抱麥秸草,似乎覺得抱的過多了,又放下一些,說:“足夠了,這就足夠了。”

他抱著草轉過身,目光在整個帳篷裡掃視一遍,走到帳篷口旁堆放劈柴的一個角落,將草鋪在地上,滿意地點點頭,扭頭對她問道:“我就睡這兒,不……妨礙你吧?”

她沒有立刻回答,也從自己的鋪位上抱起一大抱草,鋪在離火爐不遠的地方,然後說:“你該睡在這兒,帳篷口很冷。”

“不,我就睡這兒。”他在自己鋪好的草上坐了下去,身子靠著柴堆,擺出一副舒適的樣子。

“隨你的便。”她一轉身走到自己的鋪位前,放下褥子,背朝著他坐在褥子上,從枕頭下摸出筆記本和鋼筆,開始寫什麼。

“你還寫日記嗎?”

聽見他問,她抬起頭來,側轉過身,發現他已將帳篷口那抱草抱到了火爐旁鋪下,正坐在上面吸菸。

“我從來不寫日記,沒事兒在紙上隨便畫……你別亂扔菸頭,燒了帳篷我可要負責任的。”她合上了筆記本,重又壓在枕頭下。

她和他差不多是面對面地坐著,之間距離不到三步遠。她卻一時找不到什麼話對他說,連自己也感覺得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極不自然。

“有什麼吃的沒有?”他終於又問了一句。

“有……”她從枕頭旁拿起書包,從書包裡掏出兩個饅頭,接著從兜裡掏出小刀,將饅頭細心地切成片,走到火爐前,放在爐蓋上烤。

他顯然是沒吃晚飯,已經餓極了,幾片饅頭頃刻便被他狼吞虎嚥了下去。吃罷,脫了棉襖,往草上側身一躺,將棉襖矇頭往身上一蓋,似乎就要這麼睡了。

忽然,他猛地掀掉棉襖,坐了起來,對她問道:“有毯子嗎?”

她一聲不響地從自己的褥子底下抽出毯子,遞給他。

他站起來,將毯子展開,搭在毛巾繩上。

毯子成為一道“牆”,將他和她分隔開了。

她站在“牆”這邊,問:“有這種必要麼?”

他站在“牆”那邊,回答:“這樣不是對你……方便些嗎?”

她將毯子拉下來,拋給他:“你蓋在身上不是更好嗎?”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只張了張嘴,並沒有說出一個字。他又躺下了,將毯子蓋在身上。

她,將馬燈的光亮擰暗,退回自己的鋪位,緩緩地坐下,從枕頭底下再次摸出筆記本,可是並沒有開啟,拿在手中一會兒,又塞在枕頭底下了。她深長地嘆了口氣,雙手捧著腮,鬱郁的目光呆滯地凝視著爐膛內閃爍的火亮,臉上呈現出淡淡的憂情苦緒。

他朝她看了一眼,欠起身,盯著她的臉,低聲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