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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他的頭腦行,”肩膀寬闊、頭髮鬈曲的老頭又說。“那個喬治想出來的主意多好。”

“那麼,要是我希望弄到一塊地,該怎麼辦?”管家笑嘻嘻地說。

“要是有空地,您就自己拿去種吧,”聶赫留朵夫說。

“你要地幹什麼?沒有地你也夠飽的了,”眼睛含笑的老頭說。

會議到此結束。

聶赫留朵夫把他的建議又說了一遍,但並不要他們當場答覆,而是勸他們同大夥商量商量,再來給他答覆。

農民們說他們會去同大夥商量,然後再給他答覆。他們同東家告了別,心情激動地走了。他們響亮的說話聲,久久地從大路上傳來,越來越遠。但村子裡農民們的談話聲從河上傳來,一直到深晚。

第二天,農民們沒有幹活,都在討論東家的建議。全村分成兩派:一派認為東家的建議對他們有利,沒有危險;另一派認為其中有詐,但不知道詐在哪裡,因此疑慮重重。不過到第三天,大家都同意東家的建議,走來向聶赫留朵夫宣佈整個村社的決定。在接受東家建議上,有個老太婆的一番話起了作用。她說東家在考慮他的靈魂,他這樣做是為了拯救靈魂。老頭兒們同意她的話,這就打消了對東家行為有詐的憂慮。聶赫留朵夫在巴諾伏逗留期間施捨了不少錢,這也證實老太婆的解釋有道理。不過,聶赫留朵夫在這裡施捨錢財,起因是他第一次看到本地農民貧窮和困苦的程度,大為震驚,因此雖然知道施捨是不合理的,還是忍不住散發了一些錢。目前他手頭的錢特別多,因為收到了去年出售庫茲明斯科耶樹林的錢,還有出賣農具的定金。

老百姓聽說東家對求告的人都給了錢,頓時就有許多人從附近各村趕來求他幫助,其中主要是婦女。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該按什麼原則行事,該賙濟誰,該給多少。他覺得既然他有的是錢,就應該賙濟那些確實很窮的求告者。不過,有求必應卻是沒有意思的。擺脫這種困境的唯一辦法就是一走了事。他就趕緊離開這地方。

在巴諾伏逗留的最後一天,聶赫留朵夫來到正屋,清理房子裡的雜物。在清理時,他在姑媽那個配著獅頭銅環的紅木舊衣櫃底下抽屜裡找到許多信件,裡面夾著一張幾個人合拍的照片,上面有索菲雅姑媽、瑪麗雅姑媽、做大學生時的他和卡秋莎。卡秋莎顯得純潔、嬌嫩、美麗、生氣勃勃。從正房的雜物中,聶赫留朵夫只取走了信件和這張照片。其餘的東西都讓給了磨坊主。磨坊主透過笑嘻嘻的管家的介紹,以十分之一的價錢買下這些東西,包括巴諾伏的正屋和全部傢俱。

聶赫留朵夫回想他在庫茲明斯科耶時怎樣捨不得放棄財產,感到奇怪: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思想。現在他越來越感到放下包袱的輕鬆愉快,並且象旅行家發現新大陸那樣覺得新鮮。

聶赫留朵夫這次回城,覺得這個城市特別新奇。傍晚,他在一片光亮的街燈下從火車站回到寓所。個個房間裡都還有臭樟腦的氣味,阿格拉斐娜和柯爾尼都疲勞不堪,滿腔怨氣,甚至為收拾衣物吵架,而那些衣物的用處就在於掛出來晾一晾,透透風,再藏起來。聶赫留朵夫的房間沒有被佔用,但也沒有收拾好。許多箱子堵住通道,進出房間不便,因此聶赫留朵夫這時回來,顯然妨礙了出於奇怪的習慣而在這裡乾的活。聶赫留朵夫以前也參加過這類活動,但農村的貧困在他頭腦裡留下深刻印象,他覺得這種活動顯然是荒唐的,因此十分反感。他決定第二天就搬到旅館去住,聽憑阿格拉斐娜收拾衣物——她認為這是必要的,——直到他姐姐來了,再由她最後清理房子裡的全部東西。

聶赫留朵夫第二天一早就離開這所房子,在監獄附近隨便找了一家簡陋、骯髒的帶傢俱公寓,要了兩個房間,吩咐僕人把他從家裡挑出來的東西搬到這裡,自己就去找律師。

外邊天氣很冷。在雷雨之後往往會出現這樣的春寒。天那麼冷,風那麼刺骨,聶赫留朵夫穿著薄大衣覺得身上發冷,就不斷加快步伐以暖和身子。

他回憶著農村裡的各種人:婦女、孩子、老人,他們的貧窮和困頓(他彷彿第一次見到似的),特別是那個模樣象小老頭、亂蹬著兩條沒有腿肚的細腿、一味苦笑的孩子。他情不自禁地拿農村的情形同城裡的景象作對比。他經過肉店、魚店、服裝店,看到那麼多肥頭胖耳、衣冠楚楚的老闆,不禁感到驚奇,彷彿第一次看見似的,因為這樣的人鄉下一個也沒有。這些老闆顯然滿心相信,他們千方百計哄騙不識貨的顧客,不是什麼壞事,而是十分有益的活動。在城裡,豐衣足食的還有臀部肥大、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