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5部分

按照一八一四——一八一五年維也納會議決定,波蘭一部分國土歸併俄羅斯帝國。

沃爾夫的家庭包括他那沒有個性的妻子,財產也被他侵佔的姨妹——他賣掉她的田產,把錢存在自己名下——和那溫柔膽怯、外貌不揚的女兒。這個女兒過著孤獨痛苦的生活,為了排遣愁悶,近來信奉了福音教派,常常參加阿林和察爾斯基伯爵夫人家的聚會。

沃爾夫的兒子天性善良,十五歲就長了鬍子,從此開始喝酒,放蕩,到二十歲那年從家裡被攆了出去,因為他沒有唸完過一個學校,而且交了壞朋友,欠下債務,敗壞父親的名聲。做父親的有一次替兒子償還了二百三十盧布的債,另一次償還了六百盧布的債,但同時向兒子宣告這是最後一次,他要是不洗心革面,就要被攆出家門,並要同他斷絕父子關係。兒子不僅沒有悔改,而且又欠下一千盧布的債,甚至肆無忌憚地對父親說,他在家裡本來就覺得憋氣。於是沃爾夫就向兒子宣佈,他要到哪裡去都請便,但他不再是他的兒子。從那時起,沃爾夫就裝做自己沒有兒子,家裡誰也不敢向他提到兒子的事,而沃爾夫卻自以為妥善安排了家庭生活。

沃爾夫在書房裡站住,同聶赫留朵夫打了招呼,情不自禁地露出親切而又帶幾分嘲弄的微笑。這種笑容表示他自覺比大多數人高尚正直。然後他讀了聶赫留朵夫帶來的信。

“您請坐對不起,我不能陪您坐,我要走走,”他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說,同時在這個格調莊重的大書房裡沿著對角線輕快地來回踱步。“同您認識我很高興,當然我也願意為察爾斯基伯爵效勞,”他說,吐出一口芳香的淡藍色煙霧,小心翼翼地從嘴裡取下雪茄,免得菸灰落下來。

“我只要求早一點審理這個案子,因為如果被告非去西伯利亞不可,那還是早一點去好,”聶赫留朵夫說。

“對,對,那就可以從下城搭第一批輪船動身,我知道,”沃爾夫露出寬容的微笑說,不論什麼事只要人家一開口,他總是立刻就懂得人家的意思。“被告姓什麼?”

“瑪絲洛娃……”

沃爾夫走到寫字檯旁,看了看公文夾上的一張紙。

“哦,哦,瑪絲洛娃。好的,我去跟同事們商量一下。我們札拜三就辦這個案子。”

“我能打電報先通知律師嗎?”

“您還請了律師?那又何必?不過,也隨您的便。”

“上訴理由也許不夠充足,”聶赫留朵夫說,“不過我想從案卷上也可以看出,這個判決是由於誤會。”

“是的,是的,這也可能,但樞密院不可能審查案件的是非曲直,”沃爾夫眼睛瞧著菸灰,嚴厲地說。“樞密院只審查引用法律和解釋法律是否正確。”

“我覺得,這個案子是特殊的。”

“我知道,我知道。個個案子都是特殊的。我們將照章辦事。就是這樣。”菸灰還留在雪茄上,但已有裂縫,有掉下來的危險。“那麼,您難得到彼得堡來,是嗎?”沃爾夫說,把雪茄豎起來,免得菸灰落下。但菸灰還是搖搖欲墜,沃爾夫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到菸灰碟旁,菸灰果然落下了。“卡敏斯基的事真是太慘了”他說。“一個很好的青年。又是獨生子。做母親的可不好受哇,”他說,幾乎是逐字逐句重複著彼得堡流行著的有關卡敏斯基的話。

沃爾夫還談到察爾斯基伯爵夫人,談到她對新的教義信得入迷。他對這種新教義既不責難,也不袒護,不過從他高尚正直的觀點來看,這種東西顯然是多餘的。然後他拉了拉鈴。

聶赫留朵夫起身告辭。

“您要是方便,就來吃飯,”沃爾夫一面說,一面伸出手去,“禮拜三來最好。到那時我可以給您一個確切的答覆。”

天色晚了,聶赫留朵夫就乘車回家,也就是回到姨媽家裡。

十七

察爾斯基伯爵家七點半鐘開飯。吃飯用的是一種聶赫留朵夫從未見過的新辦法。菜都先擺在桌上,擺好後僕人退出餐廳,吃飯的人就自己動手取菜。男人們擺出男子漢氣概,不讓太太們過分勞累,毅然承擔起給太太們和自己分菜斟酒的重任。吃完一道菜,伯爵夫人就按一按桌上的電鈴,僕人就又悄沒聲兒地走進來,迅速地把用過的菜碟收走,再端來下一道菜。菜餚很講究,酒也很高階。在燈火通明的大廚房裡,法籍廚師正帶著兩個穿白衣服的下手做菜。吃飯的有六個人:伯爵和伯爵夫人,他們的兒子——一個臉色憂鬱、雙臂擱在桌上的近衛軍軍官,聶赫留朵夫,法籍女朗誦員和從鄉下來的伯爵家的總管。

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