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4部分

得那麼又粘又香的糝子我再沒喝過。”白趙氏親自下到廚房,阻止了兒媳仙草又阻擋了孫媳,親自添水燒火拂下糝子放進鹼面兒,一會兒緊火,一會文火地熬煮起來。朱先生在慶典儀式之後的豐盛的宴席上,只是禮儀性地點了幾下筷於就離開了。他不是出於清高而是他的胃腸只能接受清淡的五穀菜蔬卻無法承受葷腥海味。白嘉軒滿腦子都是疑問,迫不及待地問姐夫:“鹿家父子倆全是委員?鹿家兆鵬又入‘國’又入‘共’騎雙頭馬,又是白鹿倉又是區分部,田福賢是總鄉約又加個區分部書記。又是國民黨又是共產黨。啊呀呀!我這腦瓜子裡全給攪成一鍋漿子咧!”朱先生聽了格格格朗聲笑了:“你種你的莊稼你務你的牛犢兒騾駒兒就對了。你把那些名目那些關係揣抹清了有啥用場?我都不大抹碼得清,你傷那個腦筋做啥?國民黨和共產黨都開宗明義要給民人辦好事,‘扶助工農’。你只管、放心過你的日子就是了。”白嘉軒心悅誠服地點點頭,卻仍然止不住發問:“哥呀,我心裡總是毛亂草勢的。俗話說,一個槽道拴不下兩匹叫驢,一窩蜂裡容不得兩個蜂王。嶽鹿二人挽著舉到頭頂的拳頭分開了咋辦?”朱先生聽了更不經意地大笑了:“哈呀兄弟!咱媽給我把包穀糝子端來了。我可不管閒事。無論是誰,只要不奪我一碗包穀糝子我就不管他弄啥。”鹿兆鵬不再是因為校長而是他公開的共產黨身份招引得一切人注目。他仍舊住在白鹿鎮小學校裡,仍然身兼校長職務。學校已經恢復上課。剛開始他還不大習慣利用公開的身份進行活動。韓裁縫的身份沒有公開,仍然像個手藝人那樣穿著藍布圍裙手腳並用在軋軋響著的縫衣機器上,鹿兆鵬和他的工作關係不僅是秘密的而且是單線的。那是一個絕對忠誠的戰友同志。鹿兆鵬充分利用合法的身份加緊工作,只是在處理需得極端保密的事情時才交給韓裁縫。

白鹿倉的慶典宴席結束後,父親鹿子霖不大好意思地到他跟前,暗示他回家去一趟,他有話說。鹿兆鵬說:“我知道你想跟我說啥話,緩幾天吧,我現在事情太忙。”鹿子霖鼓了鼓嘴就轉身走了。

鹿兆鵬現在確實忙,中共陝西省委的全會剛剛開罷,黨的決議急待貫徹,今冬明春要掀起鄉村革命的高潮,黨的組織發展重點也要從城市知識層轉向鄉村農民,在農村動搖摧毀封建統治的根基。黨在西安已經辦起“農民運動講習所”,每期仨月輪番培訓革命骨幹。他決定把分配給滋水縣的十個名額全部集中到白鹿原上,正好可以從每個保障所選送一個,避免撒胡椒麵似的把十個人撒到全縣。

這一構想剛剛形成,黑娃黑夜裡突然闖進他的校長辦公房,一進門就瞪著黑烏烏的眼睛問:“老天爺呀,沒看出你是個共產黨?!”一下子倒把兆鵬問愣注了。黑娃現在受僱於二原子上一戶人家,給人家斬崖挖土打窯洞,知道滿原都在搖鈴般傳說著他的朋友是共產黨。僱主在吃晚飯時問他:“鹿鄉約的共產黨後人得是紅眼睛紅頭髮的洋種?”“哈呀我說啥洋種不洋種的!他官名叫兆鵬,小名叫拴牢,跟我一個桌子唸書,給我吃過冰糖,跟咱一模一樣,是黑頭髮黑眼睛的土種!”黑娃津津有味地複述著,兆鵬聽著就在黑娃腰裡戳了一拳頭,笑得幾乎岔氣:“好好好哇黑娃,你說得真好!我們都是土種,轉一個音就是土著。”黑娃又瞪著眼問:“我只知道你是白狼。咱們燒糧臺時你說是白狼。白狼就是共產黨?那韓縫是不是共產黨?”鹿兆鵬驟然變色噓道:“黑娃,你記住一條兒,咱倆以後說話只說咱倆的事,旁人的事甭問也甭打聽。”黑娃窩住興兒不大歡愉了。兆鵬說:“我正想找你哩,你來了正好。”隨之把物色他去參加“農講所”的事說了。黑娃聽了不感興趣:“噢呀,我這回可不想跟你跑了。烏鴉兵跑了,進不進祠堂的事也過去了,我想蒙著頭悶住聲下幾年苦,買二畝地再蓋兩間廈房,保不準過兩年添個娃娃負擔更重了。我已經弄下這號不要臉的事,就這麼沒臉沒皮活著算球了。我將來把娃娃送到你門下好好唸書,能成個人人就算爭了氣了。”鹿兆鵬驚奇之後就以不屑的口氣說:“我跟你說話不拐彎,你這些打算全都是空中樓閣痴心妄想,拿咱土種的話說就是沒向!你只要想想你爺你爸就明白了。”黑娃還不信服:“俺爸俺爺是不行。可咱村有好多人比如嘉道叔的日子就一年強過一年。”鹿兆鵬說:“這樣吧,你先去參加一回。你覺得有意思你回來咱倆繼續共事,你覺得沒意思你就過你的小日月。你受訓這仨月的損失我給你補上。”黑娃聽到這話冒火了:“啥話!我就那麼愛錢嗎?我還顧慮我識不下幾個字,又是個豬腦子,人家說啥念啥怕是解不開記不下。”鹿兆鵬說:“那不要緊,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