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覆去吻吮她的嘴唇,她的臉頰,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鼻子,她的額頭和她的脖頸。他的嘴唇帶著灸熱的火焰,觸及到哪兒哪兒就燃燒起來。她覺得自己像一葉小舟漂在水上,又像一隻平滑在晴空麗日的鴿子。他的手在解她腋下的紐扣。她猛然憶及到重要的一件事而掙扎著爬起來,把他的雙手控制到他的胸前,然後從櫃子裡取出一雙紅色的漆蠟點燃了,又一口吹滅了油燈。鹿兆鵬驚訝地張了張嘴。白靈說:“我等待著這一天。”說罷拉著鹿兆鵬跪下來:“得先拜天地!”
夜半時分,鹿兆鵬在白靈耳邊說:“我得起身上路。”白靈緊緊抱住他說:“不能等到天亮嗎?”鹿兆鵬說:“我真想把這一夜睡到天亮。”倆人緊緊地偎依擁著不再說話。白靈問:“去那兒?”
“回原上。”
“回原上?”
“回原上。”
“得多少日子?”
“不出半個月。”
“能告訴我什麼事不?”
“大事。我一生中幹過的最大的事。這件事辦成功了,白鹿原將載入史冊。”
鹿兆鵬從被窩裡坐起來穿衣服。白靈也爬起來。鹿兆鵬按住她。白靈說:“你的家法要妻子先起床呀?”鹿兆鵬已穿好上衣說:“讓我給你穿戴吧!”白靈羞羞地坐起來,溫順的伸出左臂又伸出右臂,聽任兆鵬給她把衣袖套上去。在扣結最後一道胸扣時,他又吻了她的乳房。鹿兆鵬抬起頭來說:“哥今黑出了這門,即使再進不了這門,也不遺憾了。”白靈神色驟然驚怕起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鹿兆鵬翱上行李袋出門時,又回過來:“靈靈……哥我粗……魯……你甭……”白靈打斷他的話說:“你是火山……爆發!”
鹿兆鵬出門以後,傳接紙條的工作便基本中止,白靈除了照例去八仙台,燒香拜道,做做樣子以掩房東魏老太太的眼目以外,便有寬裕的時間,開始為鹿兆鵬準備棉衣棉褲。她買來布面布里和棉花,專意展示在魏老太太跟前,讓她品評布質的優劣的價格合算不合算。在裁剪衣服時,又恭敬地請來魏老太太,問詢領子腋下褲腰胯當等處裁剪的尺寸。魏老太太一條胳膊扶著另一條胳膊時,彈著手裡的捲菸菸灰,自豪而不屑地說:“我一輩了沒捉過剪子。連針線也沒捏過。”
白靈比著兆鵬的舊衣褲完成,坐在庭院裡明亮的天光下穿針引線時,就有了充裕的時間和安靜的環境回味那一夜。他等不得她羞怯忸怩地解去紐扣而自己動起手來,手忙腳亂三兩下就把她剝得精光;他的嘴唇,他的雙手,他的胳膊和雙腿上都帶著火,觸及到她的任何部位都能引起燃燒;他的整個軀體就是一座潛埋著千萬噸岩漿的火山,沉積在深層的熔岩在奔突衝撞而急於找尋一個噴發的突破口;她相信那種猛烈的燃燒是以血液為燃料,比其它任何燃料都更加猛烈,更加燦爛,更為輝煌,更能使人神魂癲狂;燃燒的過程完全是熔化的過程,她的血液,她的骨骼和皮毛逐漸熔化成為灼熱的漿液在緩緩流動;她一任其銷熔,任其流散而不惜焚燬。突然,真正焚燬的那一刻來了,她的腦子裡先掠過一縷飽含著桃杏花香的弱風,又鋪開一片揚花吐穗的麥畝,接著便閃出一顆明亮的太陽,她在太陽裡焚燬了……火山驟然掀起的爆發和焚燬迅猛而又短暫,爆發焚燬過後是溫馨的灰霧在緩緩飄移,熔岩在山谷裡汩汩流淌,整個世界是焚燬之後的寂靜和明媚……
這是一種無法遏止的回味。白靈的眼前不斷地浮現出鹿兆鵬變形的臉和顫抖的身軀。這回憶常常被魏老太太沖斷。魏老太太從屋裡轉磨到她的跟前,常常說出一些市井哲人的話。她不在乎地問:“你們白天黑間屋裡老是悄沒聲兒的?像是住著一對老夫妻。你倆才多大嘛!”白靈也不在意地說:“過日子嘛,有啥吵吵鬧鬧的!”魏老太太說::“人跟人差遠了,甭看都是個人咯!”臼靈附和說:“有的人性情活潑,嘰嘰嘎嘎,俺們倆人在一起總覺得沒多少話好說。”魏老太太說:“在你們前頭這房裡住過倆活寶,白天唱唱喝喝,晚上整夜鬧騰,那女人弄到好處就嗷嗷嗷叫喚,跟狗一個式子!”白靈不覺紅了臉,驚奇的是魏老太太說著說這種話跟說柴米油鹽一樣平淡:“那個男人是個軍官,八輩子沒沾過女人一樣,黑間弄一夜還不過癮,二天早起臨走前還要弄一回……我看不慣那倆二求貨,就把他們打發走了。”白靈不想再聽又不敢惹惱老太太,便不經意地轉移話題:“您老這輩子福大命大……”魏老太太聽了竟感慨起來:“我命大也命硬。算卦的神瞎婦摸近我的膝蓋兒,說能浮住我的男人就能升官發財,浮不住我的男人就難為世上人。這卦神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