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將所佔的趙、定、恆、易等州抄掠一空,攜財帛億萬、子女羊馬還漠北。狄仁傑將兵十萬,追之無所及。
突厥撤退前,乃縱漢奸閻知微還,被官軍擒至京都。武則天恨閻知微咬牙,命將其磔於天津橋南,使百官共射。
大明宮裡,具以醪醴,羅以甘潔,袞袞諸公,密坐貫席,冷葷盤子一起上。班師回朝之日,這慶功御宴是絕不可少的。百餘張桌子,一半坐著徵邊的功臣,一半坐著文武百官。女皇則高高在上,獨享一桌。兩旁一邊坐著太子顯、顯王旦及太平公主等人,另一邊坐著武承嗣、武三思等。
酒供數巡,食供兩套。宴廳東西兩旁的樂隊戛然而止。眾人知道有事,忙放下筷子,仰臉來看主席臺。但見監宴官“噔噔噔”跑上主席臺,挺著肚子,亮起嗓門,大聲宣佈:
“現在由太子少保、魏王武承嗣代皇帝宣旨。”
大眾急忙嚥下口中的酒、菜。正襟危坐,目視前方,洗耳恭聽。但見武承嗣手拿黃裱紙,寒臉掛霜,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宣道:
賜太子姓武氏,大赦天下;
以皇嗣為相王,領太子右衛率;
恩准禁錮多年的太子、相王諸子出閣,恢復自由。
群臣一聽,忙起身離座,一齊恭賀:“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語未了,就聽撲通一聲,有近侍驚呼:“魏王爺暈倒了!魏王爺暈倒了!”
女皇伸頭一看,果真如此,命令身後侍奉的御醫去救治。
折騰了好一陣子,臉色煞黃的武承嗣這才清醒過來,嘴裡猶喃喃自語:“我是太子,皇位是我的,我姓武,我才是貨真價實的‘武’啊。”
女皇一聽,皺皺眉頭,一揮手:“把他送回家休息。”
五六個內侍圍過來,抬起武承嗣,飛也似地走了。
晚上,上官婉兒指揮侍女端來一盆為女皇特配的藥物浴足水。女皇雙腳伸到熱氣嫋嫋的盆裡,舒服地吁了一口氣。上官婉兒挽起袖子,親自給女皇洗足按摩。洗了一會兒,女皇若有所思,眼望著大殿的房梁,不由自主,輕輕地笑了。
“皇上有什麼高興的事嗎?”上官婉兒笑著輕輕地問。
“婉兒,”女皇俯下身子說:“朕賜太子‘武’姓,一下子解決了‘傳位於嫡’與‘未有異姓為嗣者’的矛盾,同時,朕百年之後,一些‘配食’、‘袝廟’和‘武周皇朝’傳之萬代的重大問題也得到了圓滿的解決。現在,朕左思右想,又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可使朕百年之後,顯和旦、太平仍能和諸武同存共榮。”
“什麼絕妙的主意?”婉兒問。
“朕讓太子、相王、太平公主與諸武誓明堂,告天地,為誓書鐵券,這樣他們以後就誰也不至於鬧毛病、加害對方了。”
上官婉兒一向好學,文史皆通,素有見識,聽了女皇的話,不由地打量了女皇一眼,心說,皇上莫非得了老年痴呆症,竟說出如此孩子氣的話。漫說誓書鐵券,就是誓書金券,也保不住他們以後不出問題。歷史上,一些功臣被皇帝主子賜了免死鐵券,最後不也被砍了頭了嗎?再說,你賜太子武姓,他就不能複姓於李。如此重大的生死問題,能靠一部鐵券解決嗎?
“婉兒,你倒是說話呀,朕的這個主意到底行不行?”女皇動了一下腳趾頭,打斷了上官婉兒的沉思。
“皇上,你的這個主意太好了,實為兩全之策。即可保持我大周朝的國運長久,又可讓子孫後代和平共處。”
女皇把雙足從洗腳盆裡提出來,叫道:“馬上降詔,命太子、相王、太平公主、與武攸暨、武承嗣、武三思等諸武為誓文,發誓以後永不相犯,同存共榮。於明日上午告天地於明堂,銘之鐵券!”
“是。”婉兒答應一聲,把手中的活兒交給旁邊的侍女,自去前殿擬旨。
第二天是聖歷二年(698年)四月壬寅,上午,寬大的明堂裡,一樁莊嚴肅穆的賭咒發誓告天儀式即將舉行。
天地君師人神主牌位前,擺著一個裝滿小米的銅鼎,小米中插著三炷拇指粗的天竺麝冰香,香菸嫋嫋,沁人心脾。再前面擺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大方桌,桌上擺放著牛頭馬面、黑豬白羊、饃頭御酒金銀等祭物。
香案前的一丈開外,站立著二十多個設誓人。設誓人分兩路縱隊,分別由太子顯和梁王武三思打頭。魏王武承嗣因上次宴會中中風,臥床不起,不能前來參加。
為營造氣氛,大廳周圍,次第擺放著四十九根胳膊粗燃著的蠟燭。東南角,還有一個二十八人的小小樂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