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電話機子不敢鬆手,王尚榮說他在北京也是握緊了電話不敢鬆手。我隔幾分鐘問一遍“主席開炮的命令下來了沒有?”回答總是“沒有”。一直問到17時,王尚榮也有些焦躁不耐煩了,他的湖北嗓門挺大,說:“老石,你別催命了,現在我比你還急呢,主席命令一來,馬上會告訴你!”這時候,下面炮群又來電話問我:“到底打不打?”我也話:“別催,等命令。”可我還是憋不住催問王尚榮,一直催到17時20分,王尚榮突然在電話裡高興地說:“主席命令到了,17時30分準時開炮!”我馬上向張翼翔報告。張翼翔也很興奮,說:“對錶吧。”
於是,我要求各炮群對錶。按照部隊的戰爭年月形成的老規矩,對錶均以最高指揮員的手錶為準,所以張翼翔的表這時是唯一的標準時間。當然他的手錶指標在中午12時已經參照廣播電臺的報時做過校正。
炮擊前的那10分鐘,很漫長,很安靜,只聽到桌上馬蹄表的“的達”聲,連從瞭望孔吹進來的海風輕微的聲響都能聽到。從瞭望孔望出去,天空均勻地佈設著薄薄的魚鱗狀的雲彩,雲後的太陽像月亮一樣發出明亮、柔和的光芒,敵島清晰無比。老天爺真乃助我一臂之力,為我們首戰告捷,恩賜了一個上等的好天。大、小金門和大、二擔、一切狀態如常,汽車在公路上跑,屋頂冒著灰白色的炊煙。山頭、稻田地裡,三五成群的國民黨士兵還在構工。料羅灣,悠哉自得地停泊著幾艘軍艦,有人有車在碼頭裝卸。對大陸的高音喇叭仍舊絮絮叨叨唱著反攻高調……週末星期六,又是開晚飯時間,確是國民黨軍最鬆弛、懈怠的時候了。
17時27分,我說:“各炮裝彈!”
二十秒內,459門大炮迅速撤除了火炮偽裝網搖起了炮身。裝填手將第一波炮彈推進炮膛。關閉了炮閂,瞄準手按事先賦與的諸元將炮口定位。
17時30分,分針與秒針重合的瞬間,我對著送話器下達了命令。命令就是兩個字:“開炮!”
說完這兩個字,我猶如卸下了千斤重負。作為軍人,一生中能夠參與指揮像炮擊金門這樣重大的作戰行動,用一片憤怒的炮聲向全世界表明中華民族不允許外來勢力插手臺灣海峽、偉大祖國必將重新統一的吶喊,神聖、莊嚴、自豪、光榮,諸多感受攪在一起,心情確實難以平靜。另外,我們圓滿按照毛主席意圖,實現了打擊的突然、猛烈,達到預期的戰略、戰役目的,就像三伏天吃了一個脆沙瓤的冰鎮西瓜,肚子裡特別的爽快舒服呀。
炮戰就是如此,命令一旦下達,唱主角顯神通的就是大炮和一線的官兵了。於是,我們幾個指揮員暫且忙中偷閒,都走到了望孔前,看外面的熱鬧和風景去了。
十七、“颱風”與“暴雨”
歷史應該記住這一時刻,公元1958年8月23日17時30分,統一與分裂、正義與邪惡、侵略與抗擊之間的平衡再度被打破,戰爭,無可規避地終於在中國東南疆域爆發。
炮擊從首批炮彈出膛就是高潮。共有三個波次。
第一波作戰暗語“颱風”,持續時間15分鐘。對北太武山金門防衛部,使用6個炮兵營共72門火炮,發射6000餘發炮彈。對金門縣城東北的敵五十八師師部,使用3個炮兵營共36門火炮,發射了3000餘發炮彈。對位於小金門島中路的敵第九師師部,使用5個炮兵營共60門火炮,發射了5000餘發炮彈。對小金門林邊、南壙的敵二十五團、二十七團團部,使用6個炮兵營共72門火炮、發射了近6000餘發炮彈。對大、二擔島敵營房,炮陣地使用2個炮兵營共24門火炮,發射了近3000發炮彈。對料羅灣敵運輸艦使用海岸炮6個連共24門火炮,發射了1000餘發炮彈……
第二波作戰暗語“暴雨”。第一次火力急襲後暫停了5分鐘,讓海風吹散硝煙,讓炮管稍稍冷卻,17時50分再度開始,持續5分鐘。重點壓制開始零星還擊的敵炮兵陣地。
第三波為一次短促急襲,19時35分開始,每門炮打4發,對預計中的敵搶救、維修、滅火人員予以打擊殺傷。
前兩個波次,平均每分鐘發射1500發炮彈,20分鐘內,順著459根炮管,共有近3萬發炮彈,約600噸鋼鐵落在金門預定目標區。
石一宸老人說:從雲頂巖上望出去,我“開炮”的命令一下,像按電鈕一樣,各炮陣地上閃現出一簇簇、一朵朵白色的爆煙和桔紅色的火光。聲音稍遲才到,是連成一片密不透風的巨響,夾帶著炮彈劃空的尖嘯。大約十幾秒時間,大、小金門先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