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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這很難解釋。你知道的,杜思妥也夫斯基不是寫過有關賭博的書嗎?就和那個一樣嘛!也就是說,當週遭充斥著可能性時,你很難就這麼視若無睹地讓它過去。懂嗎?”

“好像有一點。”我說。

“一到黃昏,女孩會到街上來放蕩呀,喝酒什麼的。她們要求某種東西,我也正好可以給她們那種東西。做起來很簡單嘛!就像扭開水龍頭喝水一樣簡單。在一瞬間你讓它掉落,她們也正等著接呀!這就是所謂的可能性嘛!當這種可能性就在你眼前轉來轉去時,你能眼睜睜地讓它過去嗎?當你有這份能力,又有讓你發揮的場所,你會靜靜地走開嗎?”

“我從沒有這種感覺,不太能體會。搞不清楚那是什麼玩意兒。”我笑道。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一種幸福呀!”永澤說道。

儘管家境富裕,永澤卻住進這幢宿舍來,原因就出在他太愛玩女人了。他父親擔心他若是一個人住在東京,一定會忙著玩女人,所以才強迫他住四年的宿舍。不過對永澤而言,這倒是無所謂,因為他並不怎麼在乎宿舍的規定,過得還挺自在的。心情一好,他就申請外宿,有時去獵豔,有時則到女友家去住上一宿。申請外宿本來是件麻煩事,但他總是輕輕鬆鬆地就透過了,而且只要他幫腔,我也照樣通得過。

永澤有個剛上大學時就開始交往的女朋友,名叫初美,和他同年。我曾見過幾次,印象頗佳。初美並不是那種一見便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美人,甚至可說是中人之姿,沒什麼特別。起初我還覺得她配不上永澤,但只要和她談過話,任誰都不能不對她產生好感。她正是那種女孩。穩重、理智、有優默感、有同情心,穿著也總是十分高雅。我非常喜歡她,如果自己也有這麼一個女朋友,大概就不會去和那些無聊女子上床了吧!她也很喜歡我,常常爇心地要介紹她的學妹給我,然後四個人一塊兒約會。我因為不想重蹈覆轍,所以總是找藉口溜掉。初美所念的女子大學裡的學生全是些富家小姐,我和那種小姐是絕不可能談得來的。

初美也約略知道永澤常會去玩女人,但她從不對他抱怨。她真心地愛著他,不想給他任何壓力。

“我真配不上她呢!”永澤說。而我也有同感。

入冬之後,我在新宿一家小小的唱片行打工。待遇雖不很好,但工作輕鬆,而且一個星期只輪三天夜班,買唱片又可以打折,不算是個壞差事。耶誕節時,我就買了一張亨利曼西尼的唱片送給直子,裡頭有一首“DearHeart”是直子最愛聽的歌。我親手包裝並繫上一個紅蝴蝶結。直子也送我一雙她自己打的毛線手套。大拇指的地方打得有點短,但還是很暖和。

“對不起!我真不中用!”直子紅著臉,略帶腆地說道。

“不打緊的。你看!我還不是戴得很好?”我戴上手套展示給她看。

“不過,這麼一來你就再也不用把手插進外套的口袋裡了。”直子說道。

那個冬天直子沒有回神戶。我因為打工要到年底才結束,結果便也一直待在東京。回神戶既沒有什麼有趣的事,也沒有什麼人想見的。過年時,宿舍的餐廳沒開,我就到她的住處去吃飯。我們烤餅吃,又做了一些簡單的煮年糕。

一九六九年一月到二月之間的確出了不少事。

一月底,“突擊隊”發高燒近四十度,整天躺在床上,我因此誤了好幾次和直子的約會。當時我好不容易才弄到兩張某場音樂會的招待券,邀了直子一道去,曲目是直子最喜歡的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她也期待了許久。可是“突擊隊”在床上難過得翻來覆去,彷彿立刻就會死了似的,我不能就這麼丟下他不管,自個兒出去玩。可是找不到一個好事的人能替我照顧他。我只得買來冰塊,將幾個塑膠袋套成一個,裝進冰塊做成冰袋,然後冷卻毛巾幫他擦汗,幫他換襯衫,每個鐘頭還得量一次體溫。整天下來,高燒始終不退。沒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卻一骨碌爬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開始做起體躁來了。一量體溫,竟回覆到三十六度二。人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真是奇怪!我從來沒有發過高燒呀!”“突擊隊”說道。那口氣聽來倒像是我的錯似的。

“可是你的確是發高燒啦!”我突然頭痛了起來。跟著我便展示了那兩張為了他發燒才作廢了的招待券給他看。

“還好只是招待券而已。”“突擊隊”說道。當下我是很想一把抓起他的收音機從視窗丟下去的,但因為頭痛,只好又鑽回被窩睡覺了。

二月裡下了好幾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