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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還沒有人宣佈終止罷課。雖說學校請來機動隊衝破防柵,但原則上罷課仍在持續當中。而且在罷課決議時他們還曾經大放厥詞,把反對(或是表示懷疑)罷課的學生罵得狗血淋頭,或是群起圍剿。為此我去找過他們,問他們何以不繼續罷課,反倒上起課來了,他們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當然答不出來,因為他們其實是害怕缺課太多的話會被當掉。這班人居然也來高呼大學解體,簡直太滑稽了。這班下流的傢伙本就是依風向來決定音量大小的。

我在心中對木漉說,喂!這世界真是太可怕了。這班人拿了大學學位之後,便到社會上去拼命地製造更下流的社會。

我決定這一段日子上課點名時不出聲答應。我當然知道這麼做沒有什麼意義,但若是不這麼做,我心裡就不痛快。不過也因此,我在班上的立場更形孤立。當點了名我卻默不作聲時,教室裡瀰漫著一股有意搗蛋的氣氛。沒有人和我說話,我也不向任同人開口。

九月的第二個禮拜,我終於理出了一個結論我覺得大學教育毫無意義可言。我決定把它當作一個忍耐寂寥的訓練時期,因為即使我現在放棄學業,到社會上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我每天到學校去上課,作筆記,空下來的時間就在圖書館裡讀書或是查資料,如此而已。

九月的第二個禮拜。“突擊隊”仍舊沒有回來。這不只是罕事一樁,真可說是驚天動地的了。因為他的學校已經開始上課,而且“突擊隊”可從來不曾翹過課。

他的桌子和收音機上已悄悄地積了一層灰塵。而架子上,塑膠杯、牙刷、茶罐、殺蟲劑等等則仍安然地並排著。

“突擊隊”不在的時候,由我負責清掃房間。這一年半以來,清掃房間已經成為我的習慣,只要“突擊隊”不在,我便只得負責維持整潔。我每天掃地,每三天擦一次窗子,每個禮拜曬一次棉被。然後就等著“突擊隊”回來誇我:“渡……邊,怎麼搞的?怎麼這麼幹淨呀?”。

然而他仍舊沒有回來。有一天,我從學校回去,他的行李居然統統不見了。房門上的名牌也被拿掉了,只剩下我的。我於是到舍監那兒去問他究竟是怎麼了。

“他退宿了。”舍監說。“你就暫時一個人住吧!”

我問舍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卻什麼也不肯說。他正是那種俗物,那種什麼也不肯說,只認定能獨力統管事物是天下至樂的俗物。

房間的牆壁上依舊貼著冰山的照片,但不久之後我便將它撕下,換上吉姆。摩裡遜和麥爾斯。狄維絲的照片。房間是愈來愈有我的風格了。後來我又用我打工賺的錢買了一座音響。一到夜裡,就邊喝酒邊聽音樂。雖然偶而會想起“突擊隊”,不過獨居的日子也著實不壞。

星期一十點到十一點半有一堂“戲劇史第二部”,講的是關於由裡皮底斯(譯註:古希臘悲劇詩人)。下課以後,我總是走到離學校十分鐘腳程的一家小小的餐廳去吃肉卷和沙拉。那家小小餐廳和嘈雜的大馬路有一段距離,價格也高於一般的學生餐廳,但氣氛優靜,香菇肉卷也相當可口。店主是一對沉默寡言的夫婦,另外還有一個打工的女孩。當我獨自坐在窗邊的座位進餐時,有四個學生走了進來。兩男兩女,穿著都十分乾淨、素。他們在靠近入口處坐下,望著選單,商量了好一陣子,最後才由一個人彙整,轉告那個打工的女孩。

這時候,我發現有個女孩常有意無意地盯著我看。這女孩剪得一頭極短的短髮,戴著一副墨色的太陽眼鏡,穿著一套白色的迷你棉質洋裝。我因為不記得自己曾見過她,便自顧自地吃著,但隨即她卻站起身走向我。然後便一手支在桌子上,喊我的名字。

“你姓渡邊吧?”

我抬起頭,再一次端詳她的臉,但不管怎麼看,就是不覺得眼熟。她看上去相當顯眼,倘若見過,按理說是會認得才對。再說學校裡喊得出我名字的人也並不多。

“我能不能坐一下,還是待會兒有人會來?”

我雖有些不解,但仍然搖頭示意。“沒有人來。請坐吧!”

於是她便大剌剌地拉出椅子,在我的對面坐下,從太陽眼鏡後面直盯著我,然後又將視線轉向我的盤子。

“看起來很好吃嘛!”

“好吃呀!這是香菇肉卷和豌豆沙拉。”

“嗯!”她說。“下次我也要點這個。今天已經點了別的了。”

“你點了什麼?”

“通心粉。”

“通心粉也不錯。”我說。“對了,我是不是曾在哪兒見過你呀?我倒是怎麼也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