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說道:“心肝!我住在馬頭上陳華宇家飯店裡,你明日務必偷個空來走走。”正說完時,卻好公子進來,二人便分開手了。其時已有三更,一娘只得起身要進內裡去。公子道:“我要留你在此,怎奈吳相公又醉了。”雲卿道:“就陪大爺罷!”公子道:“只怕有人吃醋。”一娘笑著去了。公子便同雲卿宿了。
次早起來,二人吃了早飯,吳益之猶自中酒未醒。雲卿要去,公子道:“你莫去罷,今日有城外的客戲做得早呀。”雲卿道:“走走就來。”“等你吃午飯。”雲卿道:“知道。”走到下處,袖了些銀子,來到馬頭,上西首去,見一帶都是客店,問個小孩子道:“陳華宇飯店在那裡?”孩子道:“那裡不是。牌上寫著陳家老店麼!”雲卿便走到門首,見一老者,那老者道:“請坐。”雲卿道:“豈敢。”便坐在門前凳上,終是怕羞不好問。老者見他生得清秀,知是南邊人,只望著他,不知他來做甚麼。雲卿只是低著頭,拿著扇子在手裡弄。坐了一會,心裡正想要回去,,只見河邊船上有人叫道:“魏雲老為何獨坐在此?”雲卿抬頭看時,見一隻船上裝著行頭一班子弟,認得叫他的是陳三,也是個有名的淨腳。雲卿起身走到河邊,道:“我在這裡看個鄉親,等他討家書,阿兄那裡做戲?”陳三道:“關上衙門裡請客。”雲卿道:“飲三杯去。”陳三道:“多謝,多謝!”遂拱手別了。
雲卿因要進城,便把扇子忘記在店內桌子上走了。一會忽然想起,復回來尋時,竟沒得。因問那老者道:“曾見小弟的扇子麼?”老者道:“沒有見。”雲卿又探袖撿衣的尋。老者道:“我坐在這裡也沒有離,又沒有人來。”雲卿只道是掉在河邊上,也就罷了。只見遠遠兩個孩子趕了來,前頭一個跑,後面一個哭著趕來,喊道:“快還我!”原來後面的是老陳的小兒子。老陳拉住道:“你要他甚麼?”孩子道:“我在門前桌上拾得一把扇子,上頭還有個東西扣著,都被他搶去去了。”老陳道:“是這位官人的,拿來還他。”孩子道:“他搶送與他娘去了。”老陳道:“官人請坐,我去要來還你。”說著便往裡面去,叫道:“侯一娘,快把扇子拿來還這位官人。”雲卿取出二十文錢來與兩個孩子,孩子歡天喜地跳往外去了。
雲卿便跟著老陳往裡面來,只見侯一娘拿著扇子從樓上下來。一娘見了雲卿,不覺喜從天降,笑逐顏開,道:“官人請裡面坐。”卻好有人來尋老陳說話,老陳出去了。雲卿遂到一娘樓上,深深一揖。一娘還過禮,取凳與他坐了,起身把樓門關上,摟住雲卿道:“心肝!你怎麼今日才來,想殺我了。”急急解頻寬衣上床,好似那:交頸鴛鴦戲水,並頭鸞鳳穿花。軟溫溫楊柳腰揉,甜津津丁香舌吐。一個如久渴得漿,無限蜂狂蝶戀;一個如旱苗遇雨,許多鳳倒鸞顛。一個語澀言嬌,細細汗漫紅玉顆;一個氣虛聲喘,涓涓露滴牡丹心。千般恩愛最難丟,萬斛相思今日了。
雲卿與一娘完了事,起來穿衣,一娘忙斟了杯熱茶與他吃。敘談了一會,時日已將西,雲卿道:“我去了,再來看你,今日王府戲早,恐去遲了。”袖內取出一包銀子,遞與一娘道:“買點甚麼吃吃罷。”一娘道:“豈有此理!我豈是圖你的錢的?只是你把情放長些,不時來走走就是了。”仍把銀包放在他袖內,摸到那把扇子,拿出來道:“轉是這把扇子送我罷。”雲卿道:“你既愛就送你罷。”臨下樓時,又扯住約定日子,雲卿才別去。店中人往來混雜,有誰知道?自此為始,不時來走動,得空便弄弄,不得空就坐談而去,也有十數次。
不覺是三月天氣,和風習習,花雨紛紛。綠楊枝上囀黃鸝,紅杏香中飛紫燕。踏紅塵香車寶馬,浮綠水畫舫歌船。那王公子終日在外遊賞,他是個公子,又是少年科第,兼之為人和氣謙虛,奉承他的不計其數。今日張家請,明日李家邀,一春無虛日。一日,正與吳益之在書房閒談,見門上又拿進帖來。公子愁著眉道:“那家的帖?”門上道:“張老爺請酒的。”公子道:“終日如坐酒食地獄,病都好吃出來了,快寫帖辭他。自今日起,凡有請我的,都一概辭他,說我往園子裡去了。”午後,門上來回道:“園丁來說,園內海棠大開,請大爺去看。”公子道:“正好。吩咐他回去打掃潔淨,我明日來。”門上去了,對吳益之道:“明日同兄去看花,且可避喧數日。”叫小廝分付廚子,明日備酒飯送到園上去。次日叫小廝喚小魏來同去。吳益之道:“何不把侯一娘也叫他去耍耍,到也有趣。”公子便令家人備馬去接。三人先上馬去了。
這裡家人來到陳家店內,問道:“侯一在家麼?”老陳道:“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