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來,要是在酒店門外那榕樹林裡按上個攝像鏡頭,將出現下面這樣一組光怪陸離的鏡頭:在榕樹的陰影下,一輛輛小汽車裡坐著一個個眼睛骨碌碌轉的黨政領導,大家都盯著酒店門口的一舉一動,象在緝拿要犯,更象在接受秘密任務,一號完成了,登車走路,二號目送其遠去,而後溜下車來走進酒店……象接力賽跑一樣輪流著,不厭其煩。其實車內這些人誰都知道有十幾雙眼睛看著自己,也知道看著自己的是些什麼人,可大家心照不宣,裝作誰也不認識誰,誰也不知道誰。季文煥明天就要離開寧臨走訪下一個地市,時間緊迫,他們暫時丟開遊戲規則,不惜得罪上司,拋頭露面拜碼頭。平時那個縣級領導敢同市長爭風頭,這也不能怪他們急不可耐,錯失過時機,私下裡很少有機會與未來的省委書記當面直抒自己的治政大略的。
季文煥這時候或許正躺在床上暗暗發笑呢!地市之行對他來說,無疑是為自己當省委書記作鋪墊的,市縣的頭頭腦腦們不請自來,求之不得,正好藉機調查摸底,為日後展開工作夯實基矗聽著門外迎來送往的熱鬧聲,項自鏈不免感嘆地位卑微,象自己這樣的角色即使去湊熱鬧,換來的只能是一頭霧水。未來的省委書記會給什麼許諾嗎?憑多年的官場經驗,就是黎贏權也撈不到一絲一毫有用的資訊。季文煥對誰都會說,寧臨這幾年發展得不錯,好好幹一定會前途無量的。從初入仕途到執政一方,諸如此類的話,大家不知聽了多少遍。可人人都需要這樣的話作自我安慰,試圖從中找到蛛絲馬跡,提煉出更實在有用的訊號。眾人急不可待地拜望季文煥,無論誰,在走出酒店門口的一剎那,都會挺肚疊胸躊躇滿志,彷彿進香拜佛的人在大殿裡懵懵懂懂聽到了佛祖的允諾。官場裡的佛祖即使呆若木雞一言未發,拜見過的官員都會裝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這不是信仰堅定,而是做給後來人看的,所有的裝模作樣釋出的只有一個資訊,那就是佛祖座下的十八羅漢位自己佔有一席之地。
官場的魅力或許就在這裡,外人看來永遠霧裡水裡,難免心往神弛,裡邊的人也不明就裡,那怕明知是沒有著落的事,也要親力親為,為所謂的抱負尋找不一塊可能的過河石頭。
項自鏈忽然想到一個真實的故事,忍不住獨自笑出聲來,覺得晚上的場面太滑稽了,季文煥鼻孔插根蔥裝象,寧臨市上上下下的官員就成了中學生,幼稚可笑又自欺欺人。
三年前,瓊臺縣裡颳起了一陣陰風,瓊臺一中裡盛傳郊區水南村一農戶家豬生白象。水南村同縣城一水之隔,就是瓊臺河的對面,好奇的學生乘中午休息之際,一撥人馬一撥人馬地開到水南村爭睹奇觀。有些學生沒愧對讀那麼多書,起先抱著懷疑態度等待觀望。可回來的人都說得活靈活現,懷疑的學生就耐不住天下奇觀的吸引力了。於是遠遠望去,穿梭於學校和水南村的學生就象蟻織的絲帶。沒隔幾天,全城轟動了,大家蜂湧而至。直到好事的記者捅出真相後,社會輿論一片譁然。原來根本就沒有豬生白象這回事,而大家卻深信不疑。更奇的是上過當的人,不甘心自己上當受騙,硬是隱瞞事實真相,向旁人繪聲繪色兜售起“皇帝新裝”。今晚這場表演比起豬生白象來又相差多少呢?有人評論說十億中國人九億賭一億嫖,其實還有一條那就是騙,騙人騙己,自欺欺人,人人都會。
項自鏈側了側身子,哂然而笑。忽然想起一樁正經事來,掛了個電話給趙國亮,要他明天主持開發區階段成果報告會。趙國亮看來是睡著了,好久才接起電話,腔調裡夾著一股怨憤,第一句話就是都什麼時候!聽清是項自鏈的聲音後,才哦哦應聲不迭。放下電話,項自鏈又想起趙新良。趙新良早項自鏈兩個月調到瓊潮來的,作為寧臨市市府副秘書長的他,前途看好,年輕有學歷。都說秘書不帶長,放屁也不響,在寧臨市裡,副秘書長的位置十分特殊,說起來比正處高點,比副廳低些,到底是哪一檔,誰也說不清。上了年紀的人管它為煙盅頭,年輕人管它叫跳跳板,煙盅頭休閒下坡路,跳跳板助跑跳遠。所以上了年紀的人就怕自己安排到這位置上,年輕人卻巴不得據為己有。趙新良在這位置上擺了兩年,終於在黎贏權的力薦下,登上了瓊潮市市長的位置。論資格講經歷,都輪不到他在瓊潮市坐第二把交椅。想當初,黎贏權一句話,讓他感激涕零。現在的感覺恐怕比項自鏈好不了多少,外邊謠言四起,都說他是幫黎贏權來瓊潮擦屁股的。趙新良今年才三十九歲,他能甘心讓黎贏權當草紙嗎?現在省委人事變動在即,新來的季主任在會議上明顯表示出對寧臨工作的不滿,寧臨市委市府風雨飄搖,自己再不尋找出路,恐怕在瓊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