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喑雙手忽快忽慢、忽輕忽重,撫弄著築弦,一曲《秦頌》噴湧而出,時而雄壯,時而激越,時而歡騰,結尾一記重擊,嘎然而止。始皇與李斯不由自主地發出讚歎之聲。“好!”
蕭喑住弦抬首,謙恭地說道:“臣獻醜了。”
始皇正要讚譽他幾句,忽然發現身旁的皇后默然無聲。齊皇后喜愛燕趙之聲,尤其是築樂,甚至還能彈奏一曲,於築樂頗有些造詣。治國理政要靠始皇,鑑賞樂曲卻不是他的專長,應該由擅長音律的皇后品評才對。因此始皇向齊皇后道:“皇后以為此曲如何?”
齊皇后正在冥思之中,聞聽始皇之言,恍然醒悟,淡然一笑,說道:“無論築藝,還是曲作,蕭先生都堪稱出色的音樂家。本宮不才,實在說不出具體的缺憾之處。但是,縱聽全曲,本宮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始皇凝眉道:“皇后是說曲中尚有美中不足之處?《秦頌》乃是我大秦帝國國歌,一定要盡善盡美,不能讓六國遺族取笑。”齊皇后凝思道:“本宮實在說不出不足之處。這樣吧!蕭先生請演奏《易水送別》一曲。兩相比較,也許可以品評出不足之處。”蕭喑聽到皇后的評議,心裡一涼。又聽要他演奏《易水送別》,更是大吃一驚。《易水送別》乃是名滿天下的燕國大樂師高漸離在易水邊送別好友荊軻入秦行刺嬴政時所作。這樣的叛逆之曲,他豈敢演奏,因此,慌忙跪倒謝罪,說道:“請皇后娘娘寬恕,臣不會演奏此曲。”
李斯也沒有想到齊皇后會對《秦頌》不滿,更沒有想到皇后會讓蕭喑演奏《易水送別》,趕緊為蕭喑解圍,說道:“臣請皇后娘娘原諒,蕭先生是陛下的忠實臣民,不會演奏叛逆之曲。”
齊皇后顯露出不悅之色,卻沒說話,只是看了始皇一眼。意思是說,我是后妃,不便干政,還是看皇帝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秦始皇經皇后提醒,恍然大悟。他也聽過《易水送別》一曲,那種悲壯雄渾,氣勢澎湃的意境的確是蕭喑的《秦頌》所無法比擬的。只是這支樂曲會讓他聯想到荊軻行刺自己時的驚恐場面。但是,現在六國滅亡了,他是天下之主,應該表現出皇帝的寬容大度來。何況,皇后的話有道理,聽聽《易水送別》自然比較出《秦頌》的不足。因此,臉色一陰,說道:“李斯,你也在朕的跟前,睜著眼睛說瞎話麼?高漸離的名曲《易水送別》早已傳遍大江南北,不但可以擊築,而且改成了琴、笙、鼓、鍾等八大音奏的樂曲。燕趙之地,凡有井水處,就聽到有人哼唱。朕雖然明令禁止演奏此曲,可是猶禁不止,彈唱者依然彈唱。這是音樂的誘人之處。荊軻雖是大逆之徒,可是朕很欽佩他的勇氣和忠義之舉。朕也很喜歡高漸離的《易水送別》。蕭先生身為樂師,如果不會演奏此曲,豈不令天下同行笑話。”李斯啞然無聲,羞愧地跪倒謝罪。齊皇后聽了始皇之言,膽氣益壯,肅然說道:“樂曲本無罪過,有罪的是作曲者。蕭先生該放心了吧!”蕭喑見皇帝、皇后都這麼說,放下心來,低頭謝罪道:“為臣該死,欺騙了陛下和娘娘。既然陛下如此寬容,臣願演奏《易水送別》。”說罷,猛然敲擊築弦,一曲悲壯激昂的《易水送別》在咸陽宮迴響,築音一會兒哀痛欲絕,一會兒慷慨激昂;一會兒如怨如訴,一會兒引吭悲歌。蕭喑似乎被樂曲所激動,發揮出最好的技藝水平,比剛才彈奏的《秦頌》有天壤之別。一曲終了,始皇夫婦、李斯都沉浸在樂曲的悲壯氣氛,半晌不語。蕭喑反倒清醒,趨前數步,向始皇稽首道:“臣有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請陛下恕罪。”始皇猛醒,說道:“蕭卿有什麼話,儘管說。”
“《易水送別》的作曲者離漸高乃是曠世音樂奇才,五百年都出不了一個這樣的音律家和演奏家。因而所作之曲遂成千古絕唱。樂坊中人無不尊崇備至。臣身為樂師,當然也不例外。與高漸離相比,臣連小巫也算不上。《秦頌》乃是大秦國歌。為臣才疏學淺,所作之曲有失國家尊嚴。所以臣請陛下另聘音律高人再作《秦頌》之曲。為臣之才不堪勝任大樂府之職。”
秦始皇心中冷笑道,你還算識趣,今天就不治你的罪了,口裡卻道:“蕭先生太謙虛了。不過,《秦頌》既為國歌,就不可等閒視之。最低限度也要與《易水送別》水平相當。否則,堂堂大秦國歌反抵不過大逆之曲,《秦頌》如何傳唱天下?”
“陛下聖明!”蕭喑恭敬地奏道,“不過,要想使《秦頌》傳揚天下,非得請當今音律奇才高漸離親自作曲不可。”
“哼,”始皇不悅道,“高漸離乃是朝廷通緝要犯。我大秦國歌豈能請一名逆犯作曲。朕就是不相信,四海這內就沒有人能超過高漸離的音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