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不死的神,沒有不死的人。你雖然貴為天子,可畢竟是人。是人,終有一死。以你統一四海之功,死後必恭列神位。何必渴求長生呢?”“可是,朕不想做天上的神仙,只想做人間的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何等的威權;萬乘之尊,出警入蹕,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琉旒,何等的威儀;天子赫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杵,何等的威嚴;更不消說瓊臺玉宇,海味山珍、瓊漿玉液適一人之口腹,奇玩異寶,奇管異強適一人之耳目,三宮六院如雲粉黛適一人之性趣,是何等的享樂!這是天上哪一位神仙能享受的?”
始皇為了向兩位美麗的女神顯示他作為帝王的尊貴,得意忘形地說道。
“夠了!”最為穩重的娥皇突然大喝一聲,“嬴政,這就是你作為人間天子的肺腑之言吧。如此卑汙的靈魂還要企求長生不老,上天若給你五十年的陽壽就夠意思了。”女英也憤然說道:“嬴政,當年你振策宇內,掃平六國,是何等的英雄。沒想到竟變得如此愚蠢。蠢之才,豈能守得天下長久?上天若給大秦十五年的天數已是恩盡了。”
兩位湘夫人因為憤怒而漲紅了臉。但在始皇看來卻是更加嬌豔。始皇心曳神搖,不僅忘了發怒,反而上前抓住兩位夫人的衣袖淫笑道:“美人兒,何必苦守那清冷孤廟。不如伴隨朕左右,享受人間富貴如何?”
兩位女神大怒,美目圓睜,突然放射出無數道閃電般的光芒,直刺始皇。始皇眼前一陣眩目,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覺得雙腳如火燒般疼痛。
“上仙饒命,朕不敢……”他嚎叫起來。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一陣求饒聲把始皇驚醒。睜開眼睛一看,卻是值夜的內侍王成跪在軟榻前苦苦哀求。帳內充滿了煙霧和焦糊味。“王成,怎麼回事?”始皇醒悟過來喝問道。
“奴才該死,不小心睡……睡著了,燈燭燒著了陛下的衣被……”王成簡直癱軟在地。
“沒用的奴才,要你何用!”始皇想起夢中兩位女神的訓斥,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叫道:“來呀,把這個沒用的奴才拉出去,亂棍打死,扔到野外喂餓狼。”守候在帳外的近侍聞聲衝進帳內,拖起地上的王成就走。內侍們一個個嚇得臉色灰白。不多時,帳外傳來一陣陣慘叫聲,漸漸弱了,直到毫無聲息。
天亮了,風停了。又是一個晴好的天氣,湘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但是,始皇想起夢中的情景,仍憤怒難抑。他是統馭天下的天子,功過三皇五帝。湘夫人不過是舜的妃後,也敢教訓他。如果放任不問,始皇帝還有什麼威嚴可言。
天剛辰時,始皇率隨行大臣、博士們及近侍再次登上湘山,駕臨湘君祠。來到兩位湘夫人的神像前,他嘲諷地說道:“昨晚兩位仙駕光臨,給朕不少教誨。可是,朕偏要做一件違背天時的事。朕要把你們這座青翠蔥鬱的湘山變成禿山。讓你們暴露在荒山上。”
李斯就跟在他身旁。聽見他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以為皇帝悔悟過來要拜祭湘夫人,正要吩咐人準備香燭,忽聽始皇命道:“傳朕旨意,著南郡太守帶三千囚犯立刻上山。”
大臣、博士們面面相覷,都弄不明白始皇要幹什麼,但見他一臉的凝重,都不敢貿然發問。
旨意迅速傳到山下。一直守候在山下的南郡守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從四處蒐集來三千囚犯,親自帶隊,來見始皇。始皇在湘君祠外召見南郡守,親自命令道:“朕要你半日之內將湘山上所有的竹木花草連根除去,務必讓它寸草不生。”
南郡守沒想到始皇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壯壯膽子,說:“陛下,這些竹木都是臣督促黔首多年栽植才長成的,砍掉豈不可惜。”
始皇狼目射出寒光。
“怎麼,你敢抗旨。來呀,拉下去——”
“陛下息怒。臣遵旨就是。”南郡守嚇得腿腳發軟,慌忙求饒。李斯覺得皇帝言行越來越令人不可思議了。他自恃深得始皇寵信,小心翼翼地問道。
“臣斗膽問一句,陛下為什麼要除去山上的竹木花草。”始皇望著湘君祠,得意地笑道:“朕是天子,高興這麼做。就是湘夫人也不能怎樣朕。”李斯呆住了,他明白了始皇的心思。
三千囚犯一字排開,把湘山圍了半圈,一步步吞噬著竹木花草。不過半日的功夫,竹木伐光了,燒光了。蒼翠蔥鬱的湘山變成了光禿禿的荒山。南郡守望著自己多年培育的青山又被自己親手毀掉,難過得流下淚水。
回到山下駐驛地,李斯奏道:“湘江已風平浪靜。陛下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