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甭說,這毛病也不單劉羅鍋一個人有,歷朝歷代,不知多少大臣、寵臣,受了皇帝這樣那樣的賞賜,唯恐吃了用了顯得對皇帝不恭,只得把這些或值錢或不值錢的零碎兒束之高閣,不但不敢染指,甚至還得加強安保工作—萬一蛀了黴了,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這就苦了那些大臣了。比如乾隆喜歡附庸風雅,他送給大臣尹會一、沈德潛等很多圖書、字畫。這幾位老哥賜書不敢翻,賜畫不敢掛,還不能就那麼供著,隔三差五還得拿出來去灰防蛀。康熙喜歡打獵,他賜給大臣的經常是野雞、鵪鶉、兔肉之類,您說這要也供起來,那不倒黴催的嗎?
他們還不算倒黴,唐朝有個宮廷樂師叫李可及的,很受懿宗皇帝寵愛。有一次他兒子娶媳婦,皇上賜了兩壺酒,李可及掂了掂,分量不對,拿回家一看,竟是倆實心銀壺。除了這,平常賞賜的各種東西多到用大車拉。後來他倒了黴,這些玩意兒又一樣不少被大車拉回去,惹得一幫太監嘲笑了好一陣子。嘲笑歸嘲笑,這則記載也說明,李可及同樣沒敢用皇帝的那些賞賜。
問題出來了:他們這樣做究竟值當不值當?答案是:不值當。
皇上賜給您東西,一方面說明至少那一小會兒他瞅您順眼,另一方面那也真就是給您派用場的。他送您野雞肉,那就是讓您吃的;送您銀子,那就是讓您花的。您不吃不花,硬擰著給供起來,上帝嘴上不說,肚皮裡一定笑您是個十足的傻蛋。唐太宗曾經賜給大將李勣急病特效藥,這李勣要是也給供起來不吃,結果弄出人命,豈不是鬧出大笑話。再說了,人家皇上什麼沒有啊,是缺野雞啊還是缺字畫、銀子?隨手賞您這點兒,還不夠他半塊指甲蓋大小的家當,沒準您前腳出門,後腳人就把那點兒東西給忘了。您也不想想,您這麼鄭重其事,無非為了哄皇上,混個好感,人家皇上自個兒都忘了的玩意兒,您還成天給供著、惦記著,您冤不冤呢!
不但如此,前面提到的尹會一、沈德潛,後來倒了黴被抄家,那些精心供奉的御賜零碎兒,又一樣不少給搬回皇宮,等著賜給別人了。您恭恭敬敬供著那些賜物,是為了炫耀皇上的恩寵,可那是皇上賞賜那會兒的恩寵,您供上個幾十年,時過境遷,這些玩意兒該哪兒去還哪兒去,哪裡能保您個家宅平安?
依著我說,皇上賜您酒肉您就給吃了,賜您銀子您就給花了,賜您雙靴子,要合適您就穿,不合適您愛咋地咋地,就別再給供起來了。那些玩意兒您就算擱變質發黴了,也不會換來皇上多瞅您一眼,還不如圖個口腹之快,解個一時手頭之急呢。
漢朝有兩個大臣疏廣、疏受,退休後帶著皇帝賞賜的大批金銀財寶回鄉定居,找了些親朋好友,把這些玩意兒能救急的救急,能救窮的救窮,剩下的開幾個聯歡會、懇談會,吃吃喝喝花了個乾淨,這才是符合皇帝公關學的高招:您想啊,皇上賞賜大臣,要麼圖您賣命,要麼圖自己個好名,您真要討好,就該從這些方面去動腦筋。拿了皇上賜藥的李勣應該趕緊吃藥趕緊好,替皇上出征開疆拓土;拿了皇上銀壺的李可及應該在音樂創作和演奏的崗位上精益求精,發揮更高水準,讓皇上的業餘文化生活得到進一步充實。您仗也不好好打,琴也不好好彈,就算把什麼藥方、銀壺供在祠堂裡一天燒三炷香,又能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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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忌諱也得露一手
俗話說得好,功高震主,這當皇上的打江山離不開武將,一旦坐了江山,最忌諱的也就是那些武將。您想啊,這些手握兵權、能征慣戰的大爺,既然能幫他搶下這江山,那麼一旦哪天翻臉,興許就能把這江山給捅上個大窟窿。因此歷朝歷代,武將功成名就後,大多要講究個韜晦。北宋朝的杯酒釋兵權、南宋朝韓世忠裝傻充愣咱就不說了,像東漢光武帝的大將賈復、西晉滅東吳的統帥杜預,成名之後都不再舞刀弄槍,而是跑到社科部門搞起學術研究來。這杜預原本是文學青年的底子,搞搞古籍編纂工作也算人盡其才,可賈復就是一戰火中成長起來的糙人,愣要去研究《尚書》,這不惡搞嗎?一點也不,那就是一個態度問題、立場問題、對皇帝老子是否構成威脅的問題,有沒有學術成果,那是沒必要深究的,重在參與嘛。
這麼一說,這當武將的立功成名之後就只能裝傻充愣?那可不見得。
話說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有一次攻打曹國,大將魏犨犯了群眾紀律,自己還受了傷,按規矩得問個死罪。這晉文公就派了個大臣去探病。魏犨的親信說,將軍啊,您這可犯了錯誤了,趕緊躺下小病大養吧,興許主公心一軟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