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星海廣場上踱來踱去,彷彿藝術家在獨自欣賞自己畢生的得意工作……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省委突然來了電話通知,讓他和單龍泉即刻趕到省委常委會議室。拿著那份通知單,魏剛在籤批的時候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親自去找老頭子。誰知韓愛國只瞥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晚上下了班,魏剛和老婆韓東萍沒回家,徑直來到老丈人家。偌大的屋子空曠得很,只有美琪一個人在逗鸚鵡玩。他倆要上樓,美琪連忙擺擺手,他倆雖不甚明白,卻懶得說話,默默地坐下來。不一會兒,韓東新領著閻麗雯下來了,魏剛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這兩個人已搞到一塊兒了? 看到他們倆,閻麗雯倏然紅了臉,羞怯地點點頭,轉身就走。韓東萍忽然生氣地看弟弟一眼:
咱媽呢?
剛吃了藥,睡了。
韓東新若無其事地應著,拉著閻麗雯的手出了院子。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幾聲汽車喇叭聲,韓愛國披著一件軍用呢大衣,一臉陰沉地走進來,那步履每一步都顯得極其沉重。
韓東新也跟進來,滿不在乎地翻著眼似乎在瞅天花板。
魏剛悄悄走到窗前,只見閻麗雯還獨自站在小院的陰影裡,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容,真不知她為什麼還不離去。
韓愛國氣急敗壞地站在地上,任美琪為他脫去大衣,兇狠地瞪著兒子:
你說說吧,正好你姐他們都在,究竟怎麼搞的?
什麼怎麼搞的?
你問我還是我問你?
我不知道。
你——老頭子真不知從哪兒來的那麼大氣,抬手就是一記耳光。
韓東新鐵青著臉,一動也不動,看到老父親身子哆嗦著坐下來,轉身就走,只甩下一句話:對不起,我走啦。
你給我回來!韓愛國突然又站起來,厲聲喝道,滿屋裡都回響著這嚴厲的聲音。那鸚鵡似乎也受了鼓舞,在籠子裡跳來跳去地喊著:你回來。你回來。美琪嚇得躲在韓東萍身後,大氣也不敢出。恍惚間,魏剛忽有一個新的發現,怎麼這個美琪竟長得和閻麗雯一模一樣,真像親姐妹似的,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麗雯那樣的才情呢? 韓東新僵在門口,依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韓東萍只好瞪弟弟一眼:你就不能回來,給爸爸好好賠個不是?你也不問問,爸爸今兒到省城,究竟有什麼重要事情?
韓東新卻聳聳肩,冷笑著:能有什麼重要事情,無非是改朝換代、你上他下而已吧。
你你——韓愛國的臉變得煞白,哆嗦著手指指兒子:我告訴你,不用幸災樂禍,只要我活著,你就不能把那個戲子娶回家來!
對不起,我的事不用你管。(
10韓東新更加冷笑不已,似乎著意要惹他爸爸生氣似的。
在這種場合,魏剛覺得自己簡直多餘,卻又無處躲避,只好尷尬地愣在那裡。在他看來,今兒老頭子這一通火完全是多餘的,有點沒頭沒腦、沒事找事似的。正在這時,一直站在院裡的閻麗雯忽然衝了進來,同樣沒頭沒腦地甩下一句“我就是死,也絕不會進你們家門”,就哇地哭出聲來,又轉身跑了出去。 麗雯,你別走!韓東新一邊喊一邊追出去了。
不知何時,衛青已悄無聲息地下了樓,像個幽靈似的站在地上,兩眼幽幽地望著他們。
韓愛國似乎累極了,極度厭煩地揮揮手:你們滾,都給我滾!然後像皮球被戳了一刀,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了……在那一刻,魏剛真有點害怕,老頭子那個絕望又暴怒的樣子給他的印象太深了。一晚上都睡不著,和老婆反覆分析省委開會的內容,卻始終沒個準信兒。 然而,只過了一天,老頭子又已恢復了慣常的溫和與寬厚,一直到會議結束,都沒有流露一絲一毫的不滿和憂鬱,這令他同樣十分驚異。等回到家裡,老頭子才長嘆一聲,苦笑著對他說: 完了,我的戲收場了!東萍雖然有頭腦、懂政治,但畢竟是女流之輩。東新不爭氣,死狗扶不上牆,整天和戲子混在一起。下一步,咱們韓家就指望你了。魏剛啊,交接工作的時候,我已和單龍泉反覆談了你的事兒,相信他一定會扶持你的。不過你也要主動和單龍泉接觸,畢竟人家現在是一把手嘍……說這話的時候,老頭子眼裡竟然噙滿了淚,一種無奈的絕望感似乎已把他擊碎了。魏剛也驀然發現,原來老頭子真的已經很老了,不僅滿臉皺紋,頭髮也灰白了,縮在沙發圈裡就像是一隻正在脫毛的老貓。才一天時間,那個叱吒風雲、令古城人無不敬畏的韓愛國究竟哪裡去了?權力對於生命的個體,難道真的有一種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