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花花綠綠的裙子,把一向雄渾粗獷的古城蒙上了一層綺麗溫婉的風情。正是傍晚時分,小攤販們在起勁地吆喝,計程車急慌慌地穿梭往來,一些衣食無憂的人們則已開始悠悠地踱晚步了。傍晚是一日的高潮,生活之流匯成了無邊的洶湧潮水,衝得人根本站不住,只能不由自主地盲目地邁動雙腿……前面就是星海廣場了。這是全市最大的一個廣場,也是新古城的標誌性建築,到處花團錦簇,人們或走或坐,頗有點兒現代都市的情調。站在這兒,你也許會下意識地聯想到省城甚至是廣州、珠海……忽然,兩個陌生人攔住了趙廣陵。 趙廣陵心頭一緊,看兩人笑眯眯的又不像壞人,只好困惑地向他倆點點頭,轉身欲走。兩個人卻一擁上前,一人抓住他一隻手,使勁地搖著,似乎要把他的兩條胳膊全卸下來。
你們是……趙廣陵試探著問。
一陣搖晃之後,兩個人才親熱地告訴他,他們是市委組織部的,聽到他新的任命,打心眼裡為他高興,向他表示最真誠的弟兄們的祝賀,又說了許多今後加強聯絡渴望提攜之類的話,才點頭哈腰地走了。 望著他們倆的背影,趙廣陵依舊沒有弄清他們倆究竟叫什麼名字,在組織部任的是什麼職,只好獨自笑笑,繼續往家裡走。
今兒之所以走著回家,本來是想散散步,散散心,也品味一下步行的獨特滋味,誰知道竟連這麼點自由也沒有了。星海廣場本來就是幹部們早晚聚集的一個地方,就像是一個獨特的政治論壇,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幹部邊散步邊議論什麼。這些天市委連著調整幹部,自然更刺激了這些人敏感的遊走神經,連一些白髮蒼蒼的老幹部也走著站著交頭接耳。看到趙廣陵走過,便往往一擁而上,有表示祝賀的,有打探情況的,也有明顯不滿的,但不管哪一類人,無不有點兒和他套近乎甚至露骨討好的意思。有了剛才的經驗,趙廣陵不再驚愕,只好不住地點頭應和。人們又無不半真半謔地追問他,官當大了,怎麼反而更平易近人了,連車也不坐,你不是有專車了嗎? 這是一種獨特的感覺,一種早已失落的感覺。七年前,當他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一夜之間當了單龍泉專職秘書的時候就是這樣。現在,早已失落的這種感覺彷彿一下子又找了回來,只是比過去更強烈更濃厚一些。七年來的古城發生了亙古未有的鉅變,要從市面上尋找七年前的一些遺蹟都很困難,但是這種逝去的感覺依然那麼親切依然那麼熟悉,彷彿什麼都沒有改變……對於趙廣陵來說,這種感覺是熟悉的也是美好的,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滋味,同時卻又感到隱隱的困惑,七年了,走來走去難道又走回了原地? 等回到家裡,這種模糊的感覺才消失了。與閻麗雯不同,雲迪是理家過日子的好手,一進門熱騰騰的飯菜就端了上來。雲迪一邊給孩子餵奶,一邊指揮著小保姆幹這幹那,倒是滴水不漏。自從生了孩子,雲迪一下子變得又白又胖,像個麵人兒似的,喂孩子時掉出來的乳房簡直就像一個大饅頭,雪白肥碩得讓人驚異。( 與當年那個寒傖的臨時搭夥的家相比,如今這個家自然溫暖幸福多了,全套的紅木傢俱,全套的家用電器,全套的家庭影院,而且大都是雲迪從孃家帶來的,連裝修家的工程隊,也是雲迪從古城區找來的,而且是隻象徵地收了一點錢。老丈人云躍進幾個子女都不成器,對雲迪寄予的希望很大,本來不同意找個二婚男人,而且當年在一塊兒工作時對趙廣陵的印象似乎也不太好,但最終沒拗過女兒,也只好接納了他這個女婿。不過現在不同了,老丈人已退到了人大,趙廣陵卻連著升職,這一升一降,帶來的變化是極其深刻的。果然,趙廣陵剛換上便服準備吃飯,老丈人竟親自上門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司機,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等放好東西,司機下了樓,雲躍進才搔搔花白的頭髮說:剛回了家,忽然想起來今兒是你們倆結婚一週年嘛,你媽非讓我過來看看。
真想不到,老丈人居然連這事都記得!趙廣陵大受感動,“爸,爸”地叫著,連忙開了瓶酒,扶雲躍進在上首坐了,連著敬了幾盅酒,才有點不安地說:
本來我今兒想和雲迪回家看看爸媽的,連著開了一天的會,散得又晚,我也是剛才進門。
儘管當了多年官,雲躍進依舊像當年一樣地瘦,沒有多少富態,連忙擺擺手說:
你現在擔子重了,工作那麼忙,就不要操這些閒心了。和我不一樣,我現在已經是半退的人了,每天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呆在家裡。不過單龍泉這個人可不好侍候的,你一定要多個心眼兒,要時時刻刻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不能有一點兒馬虎大意,知道嗎? 每次見面,老丈人總要訓誡他幾句,趙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