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嚇了一大跳,一邊問著怎麼了,一邊佝僂著身體往山上來。周合已無力氣,兩人一下就跌坐在地上。老頭快步的走了過來,一見程洝就喲了一聲,拍了膝蓋一巴掌,說:&ldo;這不就是那天才剛亮上山的人?這一身溼得造孽哦,我還以為他早就走了。&rdo;老頭的身體還算硬朗,說著就幫著周合的忙,重新將程洝扶了起來。有了人幫忙,周合稍稍的輕鬆了些,但到了山下仍是出了一身的汗。這邊偏僻,附近都沒有人住。程洝這樣子是得送醫院的,老頭子說有一侄子在跑計程車,將程洝放在涼沙發上,便哆嗦的翻出電話本來給讓周合打電話。老頭的侄子來得很快,十幾分鍾就過來了。在電話裡已經說過了,停下車他便幫著忙將程洝弄上了車。他和老頭都是熱心人,程洝身上的衣服是得換下來的,附近只有診所沒有醫院,他便提議先將程洝帶到他家裡換上衣服,他再去對面的診所請醫生過來看。進城得一個多小時,周合應了下來,連聲的向他道謝。他擺手讓別客氣,一邊讓家裡燒上熱水。到他家十來分鐘就到了,是兩層的小樓房。他將程洝背進了樓上的房間裡,找了他的衣服將程洝那身溼衣服換下來,然後跑著去叫醫生。他想得是周到得很的,安排他女兒搬了一燒好的火盆進了屋子,屋子瞬間就暖和了起來。醫生很快過來,程洝的臉上雖是凍得發青,但卻是發著燒的。醫生很快給他輸上液,讓醒來後叫他便又回診所裡去了。周合緊繃著的神經鬆懈下來,渾身發軟,一時手腳無力。外邊兒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今晚是回不去了的。周合緩過勁兒來,拿出了手機給戚姨打了電話。她並未告訴她程洝的事兒,只是說她到徐原寧那邊兒有點兒事,晚上不回去了。原本以為程洝很快會醒來的,但卻沒有。周合去找熱水來替程洝擦洗時,才發現他的右手手掌手背都有傷,血肉模糊的。這樣的傷不會是剛才下山時摔出來的,她呆了那麼一下,迅速的擦乾淨後去對面的診所找醫生拿了藥和繃帶。原本以為程洝會很快就醒過來的,但卻沒有。一直到晚上九點多他都未醒來。醫生家住在村尾,下班時來了一趟,檢查之後說是沒醒來有可能是因為長期沒休息好,只要燒退了就沒什麼大礙。雖是那麼說,他還是留下了藥。讓要是有什麼異常反應給他打電話這才離開。程洝還輸著藥,一直沒醒是得人守著的。李大叔見周合臉上有疲倦之色,便讓她去休息,由他來守。已經夠麻煩他了,哪裡再好麻煩。周合連連的說不用,讓他去休息,並再次的向他道了謝。李大叔拗不過她,讓她有事兒就叫去休息去了。房間裡就只剩下周合和程洝兩個人。炭盆裡加了碳,一直燒得旺旺的。周合確實是疲憊的,看了看程洝的藥水還多,便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假寐。程洝的藥到十二點多才輸完,周合自己就拔了針,剛要回椅子上繼續假寐,一直睡著的程洝忽然就抓住了她的手。周合以為他醒了,下意識的就要問他感覺怎麼樣。話還沒說出口,就聽程洝就喃喃的說道:&ldo;不要走,不要走……&rdo;周合一愣,剛要說話,低下頭去看,才發現他是閉著眼睛的。是在說夢話。他的臉色蒼白,應該是坐了噩夢了,額頭上冒出了密密的細汗來。抓住周合的手捏得緊緊的,白皙的手背上紅去了一片。周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剛想要將掙脫程洝的手,就見他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來。聲音低啞的呢喃:&ldo;不要走……不要……&rdo;這些話,顯然不是要對周合說的。她沒有再掙開那捏得她生疼的手,就那麼站著沒動。屋子裡暖洋洋的,她卻是渾身冰涼。燒糊塗了昏睡著的程洝低低的囈語,模糊不清的叫疑似名字的字眼,很快又睡了過去。直到他安靜下來,周合才一點點的拿開了他的手,回到了椅子上坐了下來。明明是很累的,她這下卻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腦子裡是茫茫然的一片,明明在一起過,她到現在,才真正的感覺到,程洝於她來說,完全是陌生的。無論是他的過去,還是他的現在,她都是一無所知的。她的腦海裡忽然就浮現出了程洝昏倒那地兒的那墓來,她去掃過一眼,那墓碑上,就連簡單的名字姓氏都沒有。周合沒有再想下去,閉上了眼睛。腦子裡一片空洞,有地兒莫名的空蕩蕩疼痛著。她什麼也不願意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