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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頁

海月的心跳陡然慢了半拍。在聽完了荀徹的話之後,她幡然清醒過來,為自己的莽撞羞愧了起來。與江央堅贊相識一年,他對待所有人皆是真心,從無絲毫隱瞞敷衍。對她更是如此。他不曾負過任何人,自己緣何用這樣世俗的眼光去看他,料定他一定會悔約,一定會為了討好大明而負了她?&ldo;師兄,我明白了。這一切,我都會當面去問他。&rdo;荀徹點了點頭,唇角彎起一個淺薄的笑意來:&ldo;那還不回去睡覺?&rdo;隨即他便站起身來,準備往山下走。可是海月卻坐在原地沒動,她仰起頭來看著荀徹,一雙眸子裡閃著亮晶晶的光芒。&ldo;師兄,你對別人的事情看得如此明白,為何卻看不明白自己的事?&rdo;荀徹腳下一滯,像是沒想到她會這樣發問。一瞬間他慌了神,似乎尋不見任何可以搪塞過去的由頭。他磕磕絆絆地道:&ldo;大約,是旁觀者清罷。&rdo;&ldo;你喜歡公主殿下,難道就沒有任何感覺麼?&rdo;聽了句話,他胸腔中凝結的一團氣鬆了一般,渾身的緊繃也隨之鬆懈。只見他將視線茫然地落在遠處,在那一團一團的漆黑當中。&ldo;我不知何為喜歡。&rdo;空氣中飄然而至的一句話,輕飄飄的沒有重量,聽起來竟像是&ldo;我不會游泳&rdo;一般稀鬆尋常。&ldo;怎麼會呢。師兄你打小在祭酒鏢局長大,就沒見過你給誰端過茶倒過水。你不僅給公主送過羊奶,在我欺負她的時候將扶她從馬上下來,還會找時機安慰她。這不是喜歡是什麼?&rdo;&ldo;哦?原來喜歡是做父親一般的感覺。&rdo;海月被他一句話堵了回來,又連珠炮似得道:&ldo;你第一次見她開始,就已經知道她是會出塞和親的公主了,所以你才將心底裡的喜歡埋起來。可它怎麼能是被埋起來的呢?它無處不在,在你睡不著的深夜裡,在你騎馬習武的時候,在你血戰力竭的時候,你都會想起那個人。因為那個人,她長在你心裡啊。&rdo;荀徹終於不再反駁她了。他良久地沉默著注視遠方,像是那片黑暗出現了大片大片天地遼闊的草原和群山。其實海月又錯了。每一個人的感情雖說都是真實的,卻各自以不同的形態出現在這世間。有的熾烈如她和江央堅讚的愛情,有的則自初生便被隱藏在黑暗之處,或許直至熄滅都不曾被人發掘。晨間的霧氣籠罩著整片雙城大地,淺青色的雲朵層層疊疊,明擺著告訴眾人:&ldo;今兒又是個陰天。&rdo;就在和親使團從睡夢中漸漸醒來,開始準備出發時,一陣來自象泉的鐵蹄聲卻陡然打破了早間的寧靜。那穿著一身風塵的信使掀開灰色的斗篷,通身赤金的鎧甲彰顯著他黃金甲的身份。只見他先向荀徹和諸位將領躬身略一行禮,轉身行大禮跪在海月面前道:&ldo;贊普親筆書信,請玄歌將軍親啟。青海連月暴雨,信使在途中被耽擱了,這才沒有及時將信送到,望將軍恕罪。&rdo;海月略一頜首,接過了信件道:&ldo;你起來罷。&rdo;誰知一旁的和親使陡然被冷落下來,沒好氣地道:&ldo;貴國架子夠大的,和親聘書三個月前就應該抵達象泉,如今竟絲毫都沒有迴音。不知貴國贊普打算如何迎接我國公主殿下?&rdo;那黃金甲顯然沒被江央堅贊教過如何說話,脫口而出便道:&ldo;贊普數月之前遇襲重傷,尚在療養之中。再說贊普早已將和親庚帖退回,兩個月前便已經發往嘉興關直送燕京,又如何沒有回應了?&rdo;他的話顯然將在座的人驚了一驚,海月不顧和親使面色下沉,急忙問道:&ldo;贊普如今情形如何?&rdo;那黃金甲立刻轉過身來道:&ldo;回將軍,如今已並無大礙了,只是還需細心調養一陣。&rdo;和親使大怒:&ldo;放肆!我大明堂堂一國之威,豈容你彈丸小國如此踐踏?本使立刻上書陛下稟明此事!&rdo;他這一句話一出口,身邊眾人紛紛上前勸解。海月心下正在煩亂,聽他大吵大鬧不由地心生怒意,走上前去一把拎住他的衣領,將他一條胳膊硬生生別到背後去。那和親使是個滿腦腸肥的庸才,被海月這麼一折騰,早已疼的哇哇亂叫。海月咬著牙道:&ldo;在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倘若你敢對聖上胡言亂語,我廢了你這條胳膊。&rdo;大帳裡頭的人見海月發怒,竟無一人上去阻止的。眾人皆把目光投向了荀徹,指望著他能下來將那和親使救下來。未曾想到荀徹卻和著稀泥道:&ldo;特使大人何必動這麼大的氣?待事情原委搞明白了再去陛下面前搬弄是非不遲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