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吃完了餛飩,喝光了湯,自己乖乖把碗洗了,接著去刷了牙,刷完之後躺在沙發上,心滿意足地摸著肚皮。顧朝岸困得厲害,坐了五分鐘打了好幾次盹,叫沈庭在客廳轉兩圈消消食才準他上床睡覺。沈庭不答應,要他陪著才肯,“天都黑了,你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裡嗎?我會很害怕的。”他眼神太過純淨,顧朝岸敢打賭,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抵擋得住這樣的注視。小孩是真的怕也好還是假的也好,都無所謂,顧朝岸反正挺招架不住這個眼神,也捨不得拒絕他的每一份依賴。就這麼看他一眼,把顧朝岸瞌睡差點看沒,不得不佩服“年輕人”的精力,沈庭一整天想睡就睡想吃就吃,還不用上班,自己半夜還得起床給他弄宵夜。這得是多好的待遇,說是真愛都不過如此了。他坐下來揮揮手,叫沈庭自己站起來去走。沈庭走到廚房還想喝酸奶,顧朝岸不許,他又默默放了回去。在客廳裡看看盆栽看看擺件,胡亂走了兩三分鐘就不想走了,拉著顧朝岸上樓,說困了要睡覺。顧朝岸直嘆氣,沒什麼別的想法,就是想嘆氣,沈庭拉著他一根手指直奔上樓,拖鞋又踏踏作響,顧朝岸聽著生怕他絆一跤摔倒,提醒他走慢點,他果然慢了,走著走著又自己偷笑,說顧朝岸走路像烏龜,也像蝸牛。顧朝岸實在累得不想說話,便隨他去了。 年末公司有點忙,顧朝岸連加了好幾夜的班,經常凌晨才回來,或者太忙時就直接睡在公司,晚上叫吳嫂給沈庭熱點牛奶,督促他十一點之前必須睡覺,也不準給他弄宵夜吃。沈庭聽話是聽話,就是有點不老實,叫吳嫂關了燈還不睡,躲在被窩裡用ipad看電視。幾天下來成了黑眼圈,白天淨睡覺,顧朝岸回來他也愛理不理,沒精打采。顧朝岸發了次火,把ipad和一半零食沒收了,說要收拾他,他認錯飛快,態度誠懇地在房間裡寫了一封字跡歪歪扭扭的五百字保證書,保證自己再也不會偷偷熬夜,不然就沒宵夜吃。顧朝岸心裡早就想給他戒戒宵夜了,便不認這個保證條件,逼他重寫一份,他寫不出來還倒打一耙,哭了,顧朝岸只好閉了嘴,不再追究。總之人是越養越嬌氣,訓也訓不得,就這麼個屁都不懂的小白痴,還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顧朝岸覺得自己操碎了心。—臘月二十二那日,顧母善芩突然給顧朝岸打了通電話,說去日本旅遊買了些補品回來,要送過來叫吳嫂給他燉湯喝,問家裡有沒有別人,什麼時候送過來方便。顧朝岸聽她口氣不對,不像是隻來送東西的,送東西哪會問這麼多,以前要麼差人送來,要麼是來一趟放了東西就走,他們母子哪有溫情的時刻。他把沈庭接出來這事就沒打算瞞著,但也沒有特意跟善芩提過,他自己的事無須跟誰說明。“您是來看沈庭的吧?”顧朝岸將就這麼一問,善芩向來開明,本無打算質問,更不願做那惡婆婆,既然給他看出了心思,就一道承認說:“對,就來看看,有空嗎明天?”“空是有的,但是……”顧朝岸怕她事先了解得不夠徹底,不知沈庭的情況,善芩喜歡乖順的大家閨秀,最好琴棋書畫皆是精通,若不是女子,也必定要是懂事的,沈庭橫看豎看恐怕都入不了她的眼,不如先一記預防,“沈庭什麼樣兒的,您清楚嗎?”“聽人提過,”善芩的語氣聽起來不像特別介意,“是沈家的小孩吧?”“是他。”善芩說:“我看過照片了,挺好一小孩兒,你喜歡嗎?”“還行,一般喜歡。”“那不簡單。”善芩無言以對,自顧朝岸懂事以來便很少從他嘴裡聽到“喜歡”兩個字,他情緒一直很淡,無論是面對自己私生子的身份,還是憑藉自己的實力爬到超越顧華閔的位置,他好像沒有特別開心或者難過的時候。就衝這個“一般喜歡”,她就是有七分不願,也生生消磨掉五分。“方便的話,明天和媽媽一起吃頓飯吧,不用去外邊,就在家裡弄弄吃,別太拘謹。”顧朝岸說好,掛了電話回頭叫吳嫂明天多買些菜。沈庭在沙發桌前玩卡片,幾盒彩色蠟筆被他玩得到處都是,聽見顧朝岸說買菜的事,他丟了蠟筆便跑過來說他也要去。顧朝岸看他手臉都是花的,整日懵懂,恨他不懂自己心事,就是一塊不開竅的石頭,說得再多有什麼用,喜歡這個詞對他來說,太不值錢了。“你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