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注視他良久,輕聲道:“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宮裡還有許多事兒,我們只能後日再見了。”裴鈞微微一愣,旋即笑:“也是,那是得早些入宮準備。”說著他披衣起身,執著姜越的手:“走,我送你上車。”二人在府門前分別,姜越坐入馬車中,掀簾與窗外的裴鈞對望,向他招了招手。馬車噠噠駛走,裴鈞默默目送姜越的馬車消失在莊外小徑上,剛抬手抹了把眼睛,卻聽身後傳來下人驚呼,跑回園中,竟見是裴妍昏倒在地上。他一把抱起裴妍就往後院跑:“快去請錢老先生過來!”下人慌忙去了村頭藥堂裡,把坐堂看診的錢神醫請回了莊子。錢神醫坐在裴妍榻邊, 捻鬚把脈,眼見裴鈞一臉焦急,忽而挑眉一笑:“恭喜裴大人,又要當舅舅了。”“什麼?”裴鈞一時不知是驚是笑,“她有喜了?”錢神醫頷首,起了身來:“她身子好著呢,這兒若沒事,老朽先回藥堂去了,晚些再給她開些安胎方子就是,往後切莫叫她勞累。”裴鈞連連應著“知道了”,待送走錢神醫,他思來想去仍舊是喜,便令下人趕去京中把正在籌備半包炊重新開張的梅林玉逮了回來。是夜,三人喜作一團、亦笑亦淚。梅林玉緊緊握著裴妍的手,脹紅著臉,半晌,齒間艱難地蹦出二字氣喘:“成,婚。”- 其罪九十六 · 開釋這一幕宛如歷史的回溯,令裴鈞愣愣看著大殿堂上,直到那少年天子匆匆走下堂來扶住他,忍著哭腔喚:“舅舅,是我。”裴鈞回神看向眼前穿著龍袍的姜煊,難以相通道:“煊兒?你怎會……”“這是叔公的決定。”姜煊擦了擦眼角,把裴鈞扶起來,“那日朝中表票附議叔公登基,散朝後叔公叫住我,讓我同他一道坐在殿中敘話。那時他問我,想不想做皇帝。”裴鈞眉心一凝,問:“你怎麼說?”姜煊紅著鼻尖笑了笑:“我問叔公,皇帝就是像皇叔那樣嗎?皇叔很孤獨,有時很可怕,我不想成為皇叔。”裴鈞心下一痛,抬手撫摸他額頭:“那你叔公說什麼?”姜煊道:“叔公說,‘你舅舅也不想讓你變成你皇叔,可帝王之事,卻也真是那樣,又不是那樣。你若是登基了,等學了更多,看了更多,想了更多,也可以自己決定要做一個怎樣的皇帝。’我便問叔公,如若那樣,叔公和舅舅可會幫我?”裴鈞搶道:“自然會幫。”姜煊聽言便笑起來:“叔公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我原本很怕,聽了這話便不怕了,然後我就告訴叔公,說我想。”“好啊……”裴鈞一旦想到這一切都是姜越瞞著他做的,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你和你叔公,都合起夥兒來騙舅舅?”姜越吐了吐舌頭:“不怪我,是叔公不准我跟你講的,他怕你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