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這還只是個人名聲的話,那
首先一個德是,崔氏興辦學舍。
作為以經學傳家的清流型豪強,他們之所以能代代為官,靠的就是經學傳承。
按照他們崔氏自己的說法。他們自先祖遷安平、世業農,初時衣食不繼,苦心農耕,勤儉度日,始至溫飽,即督子弟志學。學有成,才有了這份傳承。
為此,崔氏專門設學舍,不僅授學後輩族人,還教授鄉里的向學者。
所以,崔氏精舍就和當年度滿求學的伏氏精舍一樣,都是一個在本地具有重要文化意義的存在。
鄉里誰家不想子弟能讀經做人上人?所以皆德崔氏。
崔氏第二個德就是,廣墾田畝,興修水利。
和那些脫離田土的清流士族不同,崔氏是非常通曉農事的。其家數代都組織鄉里人開墾田畝,教授鄉里人農業技術,告訴他們何時該種什麼作物。
此外,崔氏還將大量的田土借給鄉里人耕種,還將優良的墾殖工具借貸給鄉人。更更重要的是,博陵最大的水渠也是由崔氏組織修建的。
博陵境內最大的河流是濡水。
但濡水穿博陵西而過,那博陵東的農業用水就困難了。所以崔氏專門挖建了一條水渠,引水入東。
而且為了防止鄉里之間爭水,這條水渠就由崔氏負責。
當時胡溥聽到這話的時候,不寒而慄。
因為別人只看到了崔氏的德行,他則看到了崔氏對地方上深度的控制。他既有廣田,徒傭數千。這些人都是直接靠崔氏吃飯的,焉敢違背崔氏?
還有崔氏掌握了此地最先進的技術,那些被指導的鄉里人也不敢得罪這些農業大家,深怕後面地裡種不出東西來。
更可怕的是,崔氏還掌握著博陵的水渠,直接就將縣東的農業用水全部納入了掌控。誰敢得罪崔氏?
用現在的話說,崔氏既提供著龐大的就業崗位,又掌握著最先進的生產技術,更壟斷著經濟發展的核心資源。
你說怕不怕?無怪乎,崔氏有德呢。
崔氏第三個德就是家族內人才輩出。
這一點胡溥還是理解的,人才輩出就是說崔氏家裡代代做大官,能很好的保護好鄉里人。
這邏輯並不複雜。
因為如果本地沒有這種通天的大族庇護鄉人,那必然是要被流官縣令所魚肉的。所以崔氏越強,縣令就越不敢盤剝治下。
隨著對崔氏的全面瞭解,胡溥暗暗感覺這事的棘手。
崔家果然是那種清流型豪強,講的中庸純儒,和那些濁流的地方豪強完全不同。後者根本不在乎什麼鄰里名聲,不擇手段攫取財富,完全不得人心。
對於這種豪強,殺之毫不費力。
那能不能也對崔氏如此呢?大兵一開,直接將崔氏剿了,不簡單?
能是能,但這麼做後患無窮。
以崔氏在地方上的名聲,無故將之族滅,必要失當地的民心,還會被敵人抓住輿論的口舌。
對於這,泰山軍早年是有教訓的。
此前在河濟地區的大變亂中,那些起事造反的土豪們之所以能拉動那麼多人一起來造反,就是從這一點進行輿論攻擊的。
因為早年河濟地區的分田隊做事比較粗糙,但凡家裡有徒隸的,不管好人壞人,都一併殺了。
但殺人簡單,但卻落了人家口舌了。別有用心者常常汙衊造謠泰山軍為寇匪一流,燒殺搶掠,沒看那個大善人都被他們泰山軍殺了嗎?
殺好人的,能是好人?能是王師?
普通黔首的道德判斷就是這麼簡單。
而且,好名聲的豪強們也常常容易博得那些有良知的分田隊吏們的同情。這些分田吏大部分就是有儒家理想的一份子,對於道德觀念分外看重,所以他們也往往對好人無法下手。
由此可見,如果當純只將分田運動當成這一種暴力,而不去搶奪道德上的正義,是一件多麼麻煩的事情。
當然這些麻煩還只是停留在現在,從後世過來的張衝則想到了更遠。
他知道隨著他們這一代人陸續死去,這一場大運動的真相到底是如何可能誰都沒辦法說清楚了。
到時候那些豪強的後人們,一旦掌握些許輿論,他們會不會為先人“平反”?
不用想,這是必然的事情。
隨著那些掌握文字的文人,用一些敏感、煽情的筆觸去描繪豪強先輩們在這一次大難中遇到的不公和苦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