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說話聲音再小,也會有人用心聽的人。
而他在面張衝的時候,竟然意外地發現所謂仇視世家的張王是那麼渴望人才,是那麼虛懷若谷。
於是他當即認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改變他一切的機會。
因為既然如他都被這種謠言說惑而下意識牴觸張王,那是不是更多的人也是如此?那人棄我取,豈不是佔得先機?
可此刻當張衝臨大河而剖露心跡,法正有點明白了,他也許需要真正改變點什麼,也許追隨眼前這個人,他將會收穫到不一樣的東西。
那不是權力,而是被萬世敘述。
正如孔夫子有七十二賢弟子一般,那比素王更甚的聖王是不是也需要賢弟子和門人?
但法正也明白更多,此刻他已經落後了那些泰山老人很多,所以他需要做得更多,也得更努力。
畢竟孔子有賢弟子七十二人,但真被人記住的又有幾個呢?
但法正的這句話,卻讓張衝直搖頭,如果是剛來這裡的幾年他會當仁不讓,但隨著經歷的事多了,他還是明白人再如何也不能超越自己的時代的。
他之所以超越這個時代,是因為他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但追隨於他的一班人,縱然天資如荀攸,他們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漢代人嗎?
所以,張衝不可避免的要妥協很多。
就如他建制稱王這件事來看,就好像是一種莫大的諷刺。他一個滿嘴平等,打破特權的鬥士最後卻成了那個惡龍。
這要是讓後世一個人過來看見,必然是要罵他張衝開歷史倒車的。
但張衝卻深刻的明白,他稱王已經是最有效的辦法了。他要做的是一件從未有的事情,而要推動這項事業,他就必須有無上的威信。
他也得有一批讓他信賴的部下,他也需要一個機構來執行他的政策,更直白來說,他需要的就是無上的權力。
他明白,如果他此刻搞什麼分權,搞什麼普選,甚至來一個華盛頓式的退位讓權,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也是他的事業的不負責。
張衝常認為,為了最後的結果,什麼手段都是可以的。雖然很多人會指責,並說什麼只有程式的正義才會有結果的正義,但那只有對於尋常的事情。
那些只是約束於常人常事,而他要做的是非常人非常事,靠的就是自己的信念,是他的心靈力量。
至於他張衝是不是這樣想的,他無需向人解釋,因為只有他明白自己在幹什麼。
但張衝明不明白自己的這套強人政治的隱患呢?歷史無數次的重演,都讓張衝明白,人亡政息是它的必然。
因為張衝到底還是人,他會死的,他能保證自己有絕對的信心,但他能對他人有這份信心嗎?
他打造的這份無上權力的機器,他的後任者能不迷失嗎?張衝沒有信心。
所以這一刻,在大河之畔,張衝心有慼慼道:
“是啊,如你法正這樣的智者也認為我是個不一樣的人,將我比為聖人,神人。以為天下之重在我身上。但如果有一日,這天下人,不論是你還是普通的黔首都能明悟這樣一個道理。”
“那就是從來沒有什麼神仙皇帝,也從來就沒有什麼聖人救世主。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就要靠我們自己,靠我們的雙手,人人當自強,人人逆流而上。”
“如果能有那麼一日,這天下真才太平世。”
法正還能多少跟得上張衝這句話,他隱約明白了張衝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也明白了他那種糾結和砥礪。
但在場的另外一位可就苦了。
如果前面張王說的話,楊眾還能理解,那就是對窮苦人的悲憫吧。
這樣的人在他們圈子裡都有,畢竟任何有文明的群體,總會有那麼些人會思考這天下公義在何?
正如那《太平清領經》就集中了表現了他們這些人的思考和救亡之路。
但楊眾理解不了張衝說的這番話:
“什麼?皇帝都不要了?那天如何敬奉?天的意志如何到達人間?”
也是擔心再聽到一些衝擊自己頂門的東西,也是想多說點話找點存在。
所以,在張沖和法正相笑無言的時候,楊眾小聲插了句:
“王上,要不咱們先入城吧,陝縣糧秣軍資充足,可保大軍後勤無虞。”
但楊眾說完這話,卻看見張衝沒有回話,而是皺眉看著前方。
法正和楊眾都順著目光看向那裡,卻見一背旗疾馳而來,隨後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