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諾只是順勢握上他的手,淡淡說了聲:“不急。”而後,便拿起一張白色面具坐到老闆的櫃檯前攀談起來。“您好,我們想自己畫一張面具,請問可以嗎?”那老闆娘聽到他一口熟練的義大利語,抬頭回以微笑。目光先是掃過以諾手上面具,而後看向兩人牽著的手,開口分外熱情:“可以可以,這裡的顏料都可以使用,你們可以坐下來共同合作一張漂亮的面具。您男朋友真是俊氣,你們很配。”聽到這句誇讚,兩人交握的手都緊了緊。以諾輕聲說了句謝謝,牽著該隱一同在桌邊坐下。在櫃檯挑挑揀揀,拿起一隻細毛刷遞到他手上:“來試試?”該隱接過細毛刷,看著手上的白麵具,又望望徑自塗抹的老闆娘,抿抿嘴,問:“隨便怎麼畫都可以嗎?”他平時戴的面具,其實沒什麼講究。一般都是金屬的,也不會有什麼繁複的花紋,只要能起到個遮蓋效果就夠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進面具店,認真挑選面具。說來還有些小羞澀,先前他一直覺得男士帶這種華麗的面具,有點兒娘裡娘氣的。他戴面具,主要是因為自己長得太沒攻擊力,血族常不把他當回事,也不聽他管教。戴上面具之後,他有段時間狠心懲戒了不少吸血鬼,將不服管教的全部肅清,始祖的威嚴才立起來。是以現在除了西蒙那批早就跟在他身邊的,知道他就是個紙老虎,敢和他耍嘴皮子開玩笑,其他吸血鬼都怕他怕得膽戰心驚。以諾看他抱著刷子有些緊張,拍拍他手背:“隨你畫,畫得不好再重新畫一張就是了。之前不是很喜歡戴面具嗎?”該隱點點頭,“還沒試過戴這種型別的……之前那些,都是為了看起來比較厲害一點。”“那你可以給自己畫一張看起來比較厲害的面具,面具也分很多種。”他覺得,這隻小吸血鬼生得好看,臉蛋好,身材也好,不管戴什麼都一定是搭得起來的。所以,他說:“如果到時戴起來不好看,那一定是面具本身的問題。”該隱小聲地笑了,眉眼彎成兩輪新月,兩顆小虎牙向外微微袒露著,身子隨著笑聲一顫一顫的。“我當然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就是怕畫壞了,我畫技有些差。”誰知,以諾也拿起一隻小刷子,笑得溫和。他說:“沒關係,有我。”純正的義大利發音,說出來便有種心動的味道。該隱低頭哦了一聲,開始往面具上小心塗抹。把金色和白色染料混合,調成淺金色打底,後又拿細毛筆沾了黑顏料。看伊凡那個繪畫天才畫了這麼多年,即便不會畫畫,這個陣仗也能唬人了。暖光燈光下的小吸血鬼把面具放在桌上,一手扶著,一手勾畫圖案,動作分外認真。長長的睫毛,在燈光裡打下一道陰影,目光裡滿是專注。以諾則坐在他身旁,一手託著下頜,漫不經心地看著。一時間,整個房間又恢復了先前無人時的靜謐。筆刷掃過面具的聲音,一比又一筆,帶著緩慢的節奏。不得不說,雖然該隱說著自己畫技不好,但勾勒出的內容卻還是較有美感的。看得出,他的畫技同文藝復興那些畫家在手法上有些共通之處,應該是有專門學過。先是用西毛筆勾出一條細細的長紋,在額頭的正中央。而後開始著手往上添寫筆墨,一層如藤蔓般蜿蜒的細枝過後,又用更細的勾線筆天上細小的絨毛。以諾這才發覺,他在這面具額上畫的是一根輕飄飄的黑色羽毛。“怎麼想到畫羽毛?”他開口問,聲音不大,響在耳邊,在靜謐的房間裡有種莫名的私密感。該隱聽到詢問,轉頭看向以諾。抬手,食指點在他額上,順著額上面板輕輕勾畫:“昨天,在這裡有一根羽毛,大概這麼大,是黑色的。”手指觸在額頭,癢癢的。像有什麼呼之欲出,以諾眸色漸漸變得深沉:如果不是在外面,他可能現在就忍不住,把他推到卓臺上,狠狠欺負一番。他不輕不重地吸了口氣,握上那一直在他額上亂畫的手指,放在唇上一觸即分,努力讓聲音顯得平靜,說:“是嗎,我自己看不見。”那時,體內力量太過混亂,思緒也被黑暗之力所挾持,滿腦子都是毀滅和怨憎,自然沒什麼心思注意自己身上的變化。該隱被吻了指尖,明明應該習慣的,卻還是可恥地紅了耳尖。他不是真的傻,剛才以諾的沉默和眼裡的暗沉,都看在眼裡。那樣的眼神他只在兩天前那個混亂的晚上見過,剋制地、謹慎地,壓在他身上,問他可不可以時,以諾眼裡閃著的,也是相同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