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諾抬頭,好笑地問:“疼?”知道會疼,手還那麼碎。摸什麼不行,偏要捉著聖物摸,怎麼想的呢。該隱低垂了眸子,長長的睫毛微微顫著,小聲嘟囔:“嗯,最怕疼了。”“最怕疼?”以諾反問。聽說血族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畢竟有著強大的恢復力,不管多重的傷,只要心臟不被刺到,都會迅速恢復。他還是以諾身子一頓,把揪著他衣袖亂嗅的吸血鬼剝開,半抱著把人從小酒吧弄出去。外面風有些冷,才一會兒工夫就降溫了。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時被大片烏雲遮住,流連在阿諾河畔的遊客們紛紛裹緊外衣,腳步匆匆地走。該隱被風一吹,才記起以諾先前講的:聽說佛羅倫薩會下雪。他靠在年輕的主教身上,一雙烏黑的眸子望過去,說:“以諾,要下雪了。”以諾微微頷首:“嗯,昨天預測今日會下雪。”下一秒,就被這人捏住了衣袖。冰冰涼涼的手指從袖口伸進來,在衣袖上緩緩揉捏。以諾深吸一口氣,心裡想著:這吸血鬼真是喝醉之後越來越過分。剛想厲色把人教訓一番,袖口的手指已經退了回去,轉頭正對上一雙認真的眸子:“以諾,你這樣會冷的。”然而,正經不過一秒,一個等身人形冷凍器就撲過來了:“你需要取暖。”抱著這人,宛如抱上一個冰塊的以諾:……想說,你也就比室外溫度高那麼一點點,拿什麼給我取暖?一看就是被亂七八糟的肥皂劇荼毒得不輕。清醒的時候還知道避免和他肢體接觸,也知道稍微控制一□□溫,這一喝醉反倒不管不顧了。主教大人,深覺自己喜提一隻放飛自我的小蝙蝠。偏偏,這隻小蝙蝠還怎麼撕都撕不掉,只好被粘著,一步步往橋上走。烙黃的燈光打在雙側琳琅滿目的商鋪,雪花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我聽說,旦丁在這座橋上遇見的貝阿特麗採。”該隱說著,眼睛望向欄杆外的水面。有雪花輕輕灑落,落在流淌的河,消失不見。傳說,旦丁初遇貝阿特麗採,時年九歲,不過是從河畔迎面走過,便一見傾心。而老橋則是八年後,與這位美麗的姑娘二次邂逅,偉大的詩人將靈魂都奉獻給她的地方。耳熟能詳的故事,以諾自然也知道。他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懷裡的吸血鬼抱得更緊了,小聲嘟囔一句:“我在很久以前,也在河邊遇到過一個人。”只不過,他們走得卻是不同的劇本。該隱嘴唇抿了抿,沉默了很久,久到以諾都以為他睡著了,才聽到青年柔和的聲音說:“他給了我一塊乳酪,我很餓也很膽小,拿到乳酪就跑掉了。一直想告訴他,乳酪很好吃,謝謝他。但後來,我把他弄丟了。”然後,他就哼起了那首神曲裡的歌:自從初次在凡間一睹她的芳顏,直到最後一次在天堂與她相見,我對她的歌唱從來也沒有間斷。受過上萬年人類藝術傳承薰陶的始祖,哼起凡間小曲別有一番韻味。純正而古老的拉丁文發音,像是遠古時代穿越而來的幽魂,又與現代融合得天衣無縫。以諾聽在耳朵裡,打在心尖上。他和青年一同站在橋邊,望著這人側影,良久沒有說話。橋上已經堆上雪花,路上情侶三三兩兩。倘若這是個平凡的晚上,身旁站著的,是個平凡的人。他想,他會有不同的想法和思緒。可而今,他卻只是拼盡全力地看著,看他的神態,和眼底路燈映照下的光,試圖分辨清楚:這人說的到底是真相,還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