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除掉了,更何況也同樣不必他親自出宮要求相見。
想到這裡,顧見驪忽然沒有那般擔心了。
“郡主,請。”竇宏巖彎著腰,再次催促。
顧見驪收回心思,將手遞給季夏,被扶下了馬車。季夏自然是緊緊跟著顧見驪,就連長生也跳下了馬車,湊近顧見驪,壓低了聲音小聲說:“若有什麼危險,長生帶你一個人走的本事還是有的。”
長生不得不緊張。姬無鏡故意將他留下來,若是顧見驪出了問題,他十條命也不夠賠。
穿過一片枯草地,顧見驪走到姬嵐車鸞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車廂的門從裡面被推開,露出姬嵐略顯憔悴的臉。向來含笑溫潤的眸子,也滿是疲態。在他見到顧見驪時,眼中倒是稍微有了些神采。他下了馬車,道:“朕有幾句話單獨與你說,其他人都退開。”
竇宏巖帶著侍衛悄聲後退一定距離。
季夏和長生沒動。
姬嵐也不急,輕笑了一聲,道:“只是說幾句話而已,亦不邀郡主上馬車單獨相處,無嫌可避。”
顧見驪讓季夏和長生也退開些距離。
官路很寬,兩旁草地入了冬成了大片枯地,視線卻極開闊。季夏、長生和姬嵐帶來的那些侍衛一樣,退到遠處,可以看見這邊,卻聽不見兩個人的對話。
“陛下有什麼話要單獨說?”顧見驪問。
姬嵐張口,卻忽然不知從何說起。他望著立在對面的顧見驪,一時間心裡忽然就亂了。記憶裡,那一夜果敢聰慧的小姑娘似乎長大了,眉眼間勾勒出了女子的嫵媚,可是她還是那個她,世間凡女無可與她相比。
自從上午巴圖爾拿著顧見驪的畫像出現,姬嵐怒了一天躁了一天,不能沉穩不能冷靜,簡直不像平日裡那個從容冷靜的他。到了子時,竟衝動地要出宮去武賢王府,見她一見。
直到此時見了顧見驪,見到真實的她立在面前,不再是夢裡那個一年前大火前的她,姬嵐心裡忽然安穩下來。
姬嵐莫名有些後悔。他常常告誡自己,江山為重,莫要沉溺美人鄉,更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壞了天下大局。過分壓抑的情感堆積心底,一朝雨露,蓬勃而生。
姬嵐許久未開口,顧見驪亦沒有開口,她安靜垂著眼睛等候。此時她也不再猜姬嵐尋她的緣由,倒是思索起如今朝堂形勢來。
又過了一刻鐘,顧見驪抬起眼睛看向姬嵐,溫聲開口:“陛下勤政,更當保重龍體。如今夜深,該回宮安歇才是。”
“勤政?”姬嵐自嘲地笑了,“勤政又有何用。”
顧見驪微微有些驚訝。
顧見驪覺得若憑個人本事,姬嵐的確優於姬巖,姬嵐登基這一年也算是明君,減稅修路都是可見的惠民。可皇室的權利之爭看的本就不是個人本事,姬巖背後的勢力的確不是姬嵐可比擬。
顧見驪沉默下來。
“罷了。夜深露寒,你回去罷。”姬嵐道。
顧見驪更驚訝了。不過她也不多問,屈膝行了一禮,轉身,卻在剛邁出兩步時,被姬嵐喊住。
“顧見驪。”
顧見驪腳步一頓,心裡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姬嵐對她的稱呼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她眉眼不變地轉過身去,裝傻充愣地問:“陛下有什麼吩咐?”
姬嵐輕輕揚起唇角,微笑著,輕聲道:“朕自詡心思深沉又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為權利地位而活,自幼每一日活在勾心鬥角之中,原也踏不過一個情字。情之所起一念之間,輕若浮萍,亦重若山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