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送來的都是傷處已經大致處理過,確定不致命,但也無法上戰場的,也就是殘疾居多。
姚幼清看著那些或是少了胳膊或是少了腿的人,面色發白。
尤其當纏裹在他們身上的傷布被揭開,露出其下可怖傷處的時候。
她親眼看到一個也就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躺在床上痛呼,身下一條小腿只剩一半,其餘部分不知去了哪裡,而少年還在一邊摸著那條腿一邊不停喊著腳疼,腳疼。
可他早已經沒有腳了……
姚幼清眼圈一紅,倏地轉身跑了出去,掩唇扶住門框,肩膀微抖。
她以為經過之前被人擄劫的事,親眼看過那些血腥的場面,她已經可以淡然面對這些事了。
可是她錯了,即便是經歷過,她也還是無法淡然。
剛才那少年才十六七歲,若是生在太平年代,正是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注1】的年紀,可如今……
姚幼清眼角落下淚來,周媽媽在身後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撫。
“王妃若是害怕的話就別進去了,裡面有那麼多大夫,還有很多人幫忙,忙得過來。”
姚幼清搖頭,強忍住淚水擦了擦眼角。
“沒事,我不怕,我可以的。”
說著便要往裡走。
周媽媽趕忙攔住:“王妃,別勉強自己了。”
姚幼清倔強搖頭:“我真的可以,一定可以的!”
說完堅持走了進去。
連城一直跟在她身後,看她進去又出來,此刻再進去,心中無聲嘆了口氣,也抬腳跟上。
片刻後,姚幼清卻在另一名傷者換藥時再次跑了出來,站在廊下痛哭抽噎,眼角的淚擦都擦不過來。
“我不可以,怎麼辦啊……我不可以。”
連城:“……”
作者有話要說:【注1】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李白《少年行二首》
活著
連城實在不知道魏泓這是娶了個什麼妻子, 說她膽小被人擄走還能冷靜地尋找機會自己逃回來,說她膽大卻隨隨便便就能被嚇哭,一哭起來就跟開了閘的水壩似的, 讓人擔心她會不會把眼珠子都哭出來。
周媽媽覺得讓姚幼清就這麼在這裡哭不妥, 拜託李泰夫婦幫忙多盯著些,自己扶著她上了馬車, 回到了府邸。
連城出門時向來都是跟在姚幼清身邊,便也跟著一起回去了。
他以為經過這日的事, 姚幼清應該不會再去了,直接派人代表自己時常去看看就是了。
但第二日姚幼清在粥棚轉了一圈之後還是又去了安置傷兵的地方,試探著往裡走了走。
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會有傷兵拆下傷布換藥的, 昨日也是因為他們剛來,路上許久未換的藥確實該換了,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可怖的場景。
今日大部分人都只是安靜地躺著, 個別需要時時刻刻派人盯著的重傷員則集中安置在了一處。
姚幼清進去時,那些躺著的人看到她還跟她打了招呼, 甚至有人硬撐著想要坐起來,被她趕忙攔住。
“你們受了傷, 就不必見禮了,不然因此牽動了傷口的話,我倒成了罪人, 以後都不敢來了。”
那傷兵笑笑躺了回去,感謝她給安排了這麼好的住處,還有人照料, 說當初離開邊關的時候崔大人就告訴他們王妃和善,一定會妥善的安置他們,來了之後發現果然如此。
姚幼清搖頭:“不必謝我,你們都是王爺的部下,又是為國奮戰方才負傷,我身為秦王妃,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傷兵臉上笑意又真誠幾分,猶豫著問了一句:“屬下……屬下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王妃……可否幫忙?”
姚幼清點頭:“你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幫你辦到。”
那傷兵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屬下不會寫字,不知王妃能否找個會寫字的幫我寫封家書,送到我家中去,好讓我的妻兒放心,知道我還活著。”
“自從我受傷之後就再也沒給他們送過信了,我怕他們著急。”
邊關書信來往並不是很方便,以往沒打仗的時候還能定期寄送書信,戰事開始之後就不再像之前那般穩定了,驛站送戰報還來不及,他們的家書哪有工夫隨時寄出去。
姚幼清的家書之所以能按時送給魏泓,是因為倉城這邊本來就有很多事務要隨時向他彙報,把家書跟這些文書一起寄過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