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口的動靜她還以為是綰兒回來了,並未在意,直到姚幼清走到近前才發現,忙起身施禮。
“不必了,”姚幼清道,“你有傷在身,就不講這些虛禮了,坐著吧。”
楚嬿這才坐了回去,問道:“王妃怎麼來了?”
“綰兒說你不肯用面脂,想把這道疤就留在臉上,我就過來看看。”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理當愛惜才是。你爹孃若知道你有這個打算,一定會很心疼的。”
“爹孃?”楚嬿喃喃,“我早就已經沒有爹孃了,他們全都死了……只剩了我一個。”
剩她自己無依無靠,流落他鄉,險些被賣入青樓。
絕望之際得遇貴人相救,最終卻還是丟了自己,丟了人,也丟了心。
姚幼清並未打探過楚嬿的身世,聞言眸光微暗,點了點頭。
“我的孃親和哥哥也都離世了,如今只剩下父親,卻也因為先帝賜婚而不能陪伴在他身邊,即便知道他受傷也不能回去探望……我也很難過。”
“但我知道不管他們是生是死,是否陪在我身邊,一定都希望我好好的,絕不想看到我受傷,更不想看到我自毀面容。”
“我只要一想到自己做了什麼可能會讓他們傷心難過,就再也不想做了。”
她說著上下打量了楚嬿一番:“我見你知書達理,進退有度,想來也是被家中精心教養的女孩子,你的爹孃應該都對你很好吧?”
楚嬿順著她的問題回想自己以前在家中的生活,眼眶漸漸泛紅。
“我是一商戶女,雖出身一般,但父母恩愛,只是子嗣緣薄,多年來只得了我一個女兒,所以他們就把我當男孩子一般教養,想讓我將來繼承家業,招個女婿進門。”
“可是還沒等到那天……一場天災,就什麼都沒有了。”
家人,親族,產業,所有的一切,一夕間化為烏有。
可是消失了不代表曾經不存在,她當初也曾是家中的嬌嬌女,爹孃的掌上明珠,受到的寵愛不比那些名門世家的小姐們少。
但現在呢?她是什麼?
秦王的一個通房,一個自薦枕蓆的通房,一個明知王爺心裡沒有她,卻還在這裡賴了許久的通房。
楚嬿眼中的淚瞬間湧了出來,聲音哽咽。
“我好羨慕你……王妃,我好羨慕你。”
姚幼清還以為她是想到了自己逝去的父母故而哭泣流淚,哪知道她緊接著就冒出一句羨慕她。
“羨慕我什麼?”
她不解問道。
楚嬿抬頭:“羨慕你過得自在,隨心。”
王爺不來內院的時候,她過得開開心心。
王爺來了內院,她依然開開心心。
但這開心是因為她自己,不是因為別人。
王爺來與不來,她始終都是她,從未丟失自己的本心。
姚幼清失笑:“這有什麼可羨慕的?我也是沒辦法,苦中作樂嘛。”
“既然無論如何都躲不開這場賜婚,那就想開一點好了,何必為難自己呢。”
想開一點?
楚嬿抽噎:“如何才能想開呢?”
姚幼清想了想:“嗯……多想想開心的事,把不開心的放下。”
“放下?”
“對,”姚幼清點頭,“放下了就自在了。”
放下即自在。
楚嬿心中喃喃唸了一句,淚水再次湧出眼眶,忽然撲進姚幼清懷中失聲痛哭。
姚幼清嚇了一跳,兩手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以前都是她撲進別人懷裡哭,還從沒有人撲進她懷裡哭呢,這可怎麼辦呀?
她轉頭去看周媽媽,周媽媽伸手用眼神詢問她是否要把楚嬿拉開。
姚幼清又低頭看了眼撲在自己懷裡沒比她大幾歲的女孩子,無聲嘆氣,搖了搖頭,懸在空中的手落了下去,像以往孃親爹爹和周媽媽安慰她一般落在了楚嬿身上,輕輕拍了拍。
“沒事了,沒事了,哭出來就好了。”
……
小竹樓,三層包間的那個露臺上,連城一屁股坐了下來。
“難得啊,你竟然主動找我,是不是又沒錢了?”
他笑著打趣對面的魏泓。
魏泓撩了撩眼皮,沉聲問道:“你之前從我這裡要走的馮大家的那幅田園趣圖呢?就是我仿的那幅。”
連城面色微僵,眼珠子骨碌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