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向著腳下的土地踩了一下。
地面上驟然炸出了好幾道白光。
與先前時間錯位的時候終蘭看到的那種差不多,只不過這回並沒有一閃即滅,而是平靜地呆在那裡,一刻不停地亮著。甘笙說:
“都以為混沌真人只是藉由煞陣重推了日月,殊不住翻雲鬥月陣其實自千年以前便從未停止過運轉。你們不是好奇魔域是怎麼回事麼?”
她微微動了一下手指,一縷魔澤自周遭長草上溢位,又頃刻間就被那發出著耀眼白光的陣法吞噬殆盡。女人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淡淡的嘲諷:
“天地間的靈澤,其實向來只有一種。早在洪荒之時,吾等想要修煉,便需要先將魔澤煉為此身可持的仙靈才行。混沌真人改不了天行定法,是以只能藉此陣聊作為週轉的樞紐。這事在仙魔初分之時,本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終蘭想到八方古鏡中看到的景象,便覺得對此早有預料。
況且,仙澤魔澤,大家能修煉好就是好澤。這似乎也不至於是多嚴重的事情。
然而甘笙接下去卻道:
“天地本為一體,強行割為兩界,其中氣脈運轉本就十分艱難。祖師她總以為自己可以平衡明白,實際上最後也沒能把握好力度。回過神來時,仙魔域便是現在這麼個模樣了。”
她壓下聲音,尾音幽幽,帶著絲縷魅惑:“這兩千多年來,仙界當中生髮寂滅,星斗盈虧,背後全要仰仗著對面魔域的滋澤。一草一木,食的都是他們腐爛的骨血。”
“你們不如想象一下,如今涸澤焚林後的魔域,會是個什麼模樣?”
她身子往回一傾,地面上的白光頃刻就不見了。
聽懂了她話中所言,懷虛澗的那個姑娘下意識就牴觸了一句:“這怎麼可能!”
那好歹是他們的祖師。化界仙魔,重推日月,這是被人傳爛了的豐功偉績。
但是其他人都沒有說話。
因為遊不信也沒有說話。
終蘭算是大徹大悟了,好麼,敢情月清枝不僅拿人家戚白殊來殉陣,還特麼間接滅了人滿族啊!真是慘絕人寰,兄臺唯一一次能知道後事的機會就這麼被浪費了,看姑娘委屈巴巴地流眼淚,還傻乎乎地安慰她呢!
她也終於搞懂了青衣溫吟那個時候,為什麼會對月清枝敵意那麼大。
要她她也生氣,這人自己留下的爛攤子,松盈可是把命都搭上了。
浮玉問:“師姐如此說,可是有什麼解決的法子?”
“沒有。”
甘笙斬釘截鐵地回絕了:“我只是提醒你們一聲,謝琴英是和祖師勾結在一起,你們若當真想要繼續追究……還是去把松盈找來吧。”
“祖師?!”
在這之前,他們聽到甘笙說“翻雲鬥月陣千年來從未停止過運轉”,也只是聽聽而已。哪裡想到操控之人竟然真的還在。東西府那兩位都暈了:“祖師不是早便坐化飛昇了麼?”
飛昇了以後怎麼還特麼能往回跑?
終蘭如今倒是佛了,心裡還在雜七雜八地想,要是知道了自家祖師居然和西府的人混在一起,東府是不是得嫉妒壞了啊!
茲事體大,浮玉帶著西府的姑娘先走了,他們大概還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他們走了以後,甘笙才回過頭來,與溫吟說:
“松盈救過這世兩次。第一次不曾料到仙魔兩域之間淵源,力有不持,被吞入魔域之中。第二次以神魂之體破開仙魔之界,拆翻雲鬥月陣,取魔域大半山脈以充仙界之飢。最後還是落了一個以身殉道的下場,即便如此,魔域另一半山河也依舊沉入永淵,不得超生。”
她說的是將要發生的事情。
或者說,曾經將要發生的事情。
在場之人大概只有沈瓊予聽不太明白,不過他也不會開口打擾。
甘笙嘆了口氣:“世事兩全,何其之難呢?”
溫吟說:“我又不必兩全。”
他說的是實話。松盈心中大義很高,既見了魔域,便不會忍心放任其再繼續腐爛下去。但他不一樣。他只不過是因為賴於混沌果而生,是以做些混沌果該盡的本分而已。
既然生於仙界,那便自然只得以仙界為先。
甘笙瞥了他一眼,沒有答話,沉默片刻,便轉身離開了。
沈瓊予等了一會兒,發現姑娘並沒有如往常那般直接化成一陣風颳走,而只是慢悠悠地在那裡緩緩踱步,心中底氣莫名足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