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段嘉許從廁所裡出來。他又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他坐到她旁邊,神色溫潤如玉,面容極為有欺騙性:“今天想做什麼?”
桑稚沒搭理他。
段嘉許還想說點什麼,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掃了眼來電顯示,神色一頓,很快就接了起來:“您好。”
聞聲,桑稚抬頭瞅他。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段嘉許的表情沒多大變化,只是偶爾應兩聲,到最後才說了句:“好的,我現在過去。”
等他掛了電話,桑稚問:“誰呀?”
段嘉許:“我爸的醫生。”
“……”桑稚愣了下,“怎麼了?”
段嘉許的情緒明顯差了些,淡聲道:“說是肺感染了,情況不太好,想把他轉到市醫院,讓我過去辦一下手續。”
桑稚把嘴裡的粥嚥下去,小心翼翼道:“我陪你一塊去?”
段嘉許抬睫,盯著桑稚看了好一會兒,情緒不明。良久,他微扯著唇,緩慢地應了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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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稚去過不少次醫院,但託養中心,她還是第一次來。
這兒的氛圍比醫院更差,安靜得過分。在床上躺著的人,身體狀況似乎都不佳,有些甚至一動不動,看不到一點生命的氣息。
桑稚還第一次,見到了段嘉許的父親。
男人的年紀已過半旬,五官有些變形,看不太出原本的模樣。瘦得像是隻剩下了骨頭,全身的肌肉萎縮,又瘦又弱。
在他身上,桑稚完全找不到一點段嘉許跟他相似的地方。
醫生在旁邊說著最近的情況。
臥床已經接近十二年了,段志誠的身體抵抗力變得很差,加上長期的肺感染,引發各種併發症,情況不佳。這兒的理療裝置不行,醫生的建議是轉到市醫院治療。
雖然委婉,但字裡行間的意思,就是段志誠應該快活不成了。
段嘉許只是聽著,沒多說什麼。
作為一個跟段志誠完全陌生的人,看到他躺在床上的模樣,桑稚覺得不太好受。她忍不住看了段嘉許一眼,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感受。
察覺到她的視線,段嘉許也看向她。
桑稚伸手握住他,像是在安慰。
像是不太在意,段嘉許回捏了下她的手,笑道:“去幫我買瓶水吧,剛剛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旁邊有個便利店。”
桑稚點頭:“嗯。”
“買完就回來,別亂跑。”
桑稚也能猜到,他大概是想支開她,跟段志誠說點什麼話。她湊過去抱了他一下,小聲說:“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回來。”
“嗯。”
見桑稚離開了,段嘉許才坐到段志誠病床旁的位置上。他斂了下嘴唇的弧度,輕聲開了口:“聽醫生說,你應該是聽得見的吧。”
“……”
“不過這些年,我也沒怎麼跟你說過話。”段嘉許情緒很淡,語氣也很平靜,“怕你不認得我的聲音。我還是先說一句,我是段嘉許。”
“你的兒子。”
“算起來,這個事情也快過去十二年了。”段嘉許說,“如果你當時沒跳樓,你這會兒,應該也早就已經出來了吧。”
“這些事兒,不知道媽有沒有跟你說過。”
說出來的話,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病床上的男人,就連眼皮都不會動一下。
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家裡的房子賣了,賠償款給了之後,剩下的錢,家裡的所有積蓄,基本都是花在你身上。”段嘉許忍不住笑,“因為借錢,沒一個親戚再跟我們來往。”
“然後,你的妻子,許若淑,也過世快八年了。因為生病,得了癌症。”
“我考到了南蕪的大學,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她其實也察覺到了自己身體有問題,但因為沒錢,一直拖著,也不敢告訴我。”段嘉許說,“後來去醫院查的時候,說是已經治不好了。”
“我不太相信,想帶她去大醫院再檢查一下,跟同學借了三萬塊錢。她知道了之後,整個人直接崩潰了,一直跟我哭,求著我把錢還回去。”
“因為你這能壓垮整個家庭的醫療費,因為我的學費,因為生活所需要的所有東西。”段嘉許的聲音漸輕,“因為沒有錢。”
“因為你。”
“媽過世之後,本來我是不打算回來的。”段嘉許低嘲著,“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