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傅芸常常愣神,不是從前那種枯木般的呆滯,而是若有所思,很有些情緒波動。
仔細想想,這種變化,是大軍開拔那天,她最後一次見過範恬之後開始的。
孟氏眉目一冷:“五娘,你忘了你弟弟嗎?”
傅芸心一震。
她沒忘,當然沒忘。
遭遇如此災厄,她早生無可戀,惟願一死以洗脫身軀上的汙穢。倘若能以此不堪殘軀,為僅存的胞弟博取一線生機,她義無反顧。
在安王囚籠中她求死不得,被安排出來後卻決心一死。
她信念一直都是這般堅定不移的。
只是,只是……
不知為何,傅芸眼前忽然晃過一雙亮晶晶的眼眸,純摯的青年,急急對她道:“我知道!”
“不你很好,你在我心裡就很好,我……”
暖暖的秋陽,清甜的桂花香氣,高大英挺的青澀青年,急急的承諾寬慰她。
如同孱孱溪流,在她乾枯的心田流淌過,打破一片死寂,似乎有什麼蠢蠢欲動,欲重新煥發生機。
她喃喃道:“安王不是好人,即便我們按他所說的做了,阿沛也未必有生路。”
“但若不做,阿沛立即就沒了命。”
孟氏渾濁的眸子一斂,厲光陡放:“你可是要置你弟弟於死地?!”
“不,不我不是!”
“哼!”
孟氏壓低聲音,冷哼一聲:“你父親死了,你兩位兄長都死了,你姐姐們也死了,還有你外祖父滿門,那魏景憑什麼活得好好的?他葬身曲陽,正好祭奠你爹他們在天之靈!”
說到最後,孟氏牙關緊咬,目中閃過一抹深切的怨毒。都怪那母子三人太過張揚,都怪那蠢婦蠢笨如豬,二十多年的枕邊人,居然察覺不出半點異常?
害她死了夫君,死了兒女,死了老父老母,兄弟姐妹,個個身首異處,死無全屍。
幼女慘災禍,甚至連最後一個小兒子都難保了!
“你弟弟是傅氏唯一血脈了,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斃命?!”
小兒子若死了,那她還活著幹什麼?
孟氏死死盯著女兒,冷冷道:“你不要再想那範恬了,你忘了你從他處得過糧草遲運和鞍山關的訊息嗎?”
範恬不知虛實之策,他接到的命令就這些,次日孟氏就將訊息傳了出去。
傅芸心神大震,母親問她時,她閃過一絲猶疑,但還是如實說來。
孟氏陰沉沉道:“不管你說沒說,你既是安王安排出來的,此生便與他無緣。”
傅芸鼻翼翕動,是啊,是啊!
心潮竟大動,胸腔劇痛,她痛苦閉上眼睛。
女兒者狀態很不對,這樣去前衙肯定不行的,孟氏斂了斂怒意,低聲道:“五娘,你想想你弟弟,他還那麼小,就被關了這些年。”
說到小兒子,孟氏悲從中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是他胞姐,若連你也不救他,他就真真死定了,和你阿爹兄長們一樣。”
“說不得,還要悽慘些,五娘……”
“你弟弟死了,娘也不活了,讓我們在九泉下相聚就是。他瘦弱,怕是要被人欺負,……”
真真切切的哀哭聲,孟氏突然跪下:“五娘,阿孃求求你了,好歹給你弟弟一條生路吧!”
“阿孃,阿孃你不要這樣!”
傅芸慌了,忙扶起母親,瘦骨嶙峋的弟弟在眼前閃過,她牙關一咬,堅定道:“阿孃你放心!”
……
母女二人在內間低聲交談,沒耗費多少時間,匆匆穿衣,又用盆裡的冷水敷了眼睛,收拾妥當一切如常,這才開門出去。
“哎,孟夫人五娘子,我們快走吧。”
平嬤嬤有些急,孟氏明知故問:“這是什麼事嗎?怎麼突然要去前衙的。”
平嬤嬤也不知,她隨口應了幾句,趕緊把人領到就是。
邵箐並不知孟氏母女的糾葛,事實上她和這兩人其實不算親近,只維持表面和諧,並按魏景的叮囑安排好二人的飲食起居。
見了人來,她笑著迎上來,又讓平嬤嬤端茶,等坐下後,她才將實情始末說出。
“……不知那鐵礦就究竟在哪條道旁?”
揭人這麼一個傷疤,確實很不好,餘光見傅芸渾身一僵,她忙歉意道:“夫君也知是為難五娘了,但事關重大,……”。
傅芸其實不需要偽裝,一提起鐵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