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並不是和平年代,除了孩子,他們身上揹負的還有很多很多。
自保,復仇,屬地的安穩,乃至千千萬萬將士的生命,等等等等。一個好的戰機可遇不可求,對後續局勢的影響是連環性的。
邵箐不是耳目閉塞的後宅婦人,她早有心理準備的,也調整好了,聞言笑道:“你如何就對我不住了?”
其實不能陪伴在自己身邊,他的失落肯定不比自己少。
“你在外辛苦征戰,全都為了我們。”
後方安穩,風雨不侵,乃他征戰之功。邵箐偎依進他的懷裡,一手圈著他的窄腰,柔聲道:“怕最多也就幾個月功夫罷了,我們在家等你。”
她另一手按住他覆住自己腹部的大手,仰臉輕笑:“不過咱們這小東西也會想阿爹的,你呀,可得趕在他出生前回家噢。”
說到最後,她打趣他,一雙清澄的杏目衝他眨了眨,還俏皮地皺了皺鼻,佯作驕矜給他下達命令。
“謹遵夫人之令!”
這般嬉笑怒罵,衝散了魏景心中愧疚自責,他歡喜起來,忙不迭道:“他出生時,我必定要陪在你們身邊的。”
她的體貼和溫柔,他胸臆間滿漲柔情,避過腰腹緊緊抱著她:“我會盡快回來的,必不用到他出生時。”
“你很不必焦急的。”
邵箐側臉貼著他的左胸,靜聽裡頭“砰砰”一下緊接一下的有力心跳。她沒忘記,在他心臟位置往下幾寸,還有一個榆錢大小的簇新傷疤。
這個傷疤,曾差點讓他的心臟停止跳動,邵箐攢緊他的衣襟,她不想在戰前說不吉利的話,只低低喃道:“你不許讓我擔心。”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安全折返。
魏景聽懂了,他低頭親吻她:“嗯,我知道,必不讓你擔心。”
他要和她攜手白頭,如何不謹慎?
只他覺得謹慎和努力並不衝突,他會竭他之所能,儘快趕回來陪伴她的。
……
魏景令下,戰後分駐各地的軍隊開拔,源源不斷奔赴平城。
這座古老的城池上空,立即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郡守府議事大堂燈火不歇,細化戰策、糧草監運、將士、輜重等等,連日議到深夜。
九月二十,魏景將於南郊誓師祭旗,率三十五萬大軍直奔零陵。
……
寅末卯初,深秋的冷風颯颯,天還黑沉沉的,平城郡守府卻燈火通明。
配劍執矛的戴甲親衛已等在郡守府正門外,邵箐為魏景扣上明光鎧上最後一個麒麟紋鎖釦。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不捨,退後一步,笑道:“夫君此戰必勝!”
“好!”
依依不捨的話,近日也說了許多許多,但臨到別時,還是難捨難分。魏景應了一聲,卻無法挪動腳步立時轉身,低頭與她久久凝視,直到屋外的韓熙低聲催促。
“等我阿箐。”
魏景與妻子說罷,蹲下身,對著尚待在母腹的孩子輕聲囑咐:“你和阿孃在家,切記要聽你阿孃的,不許淘氣,可知曉了?”
他兩手扶著妻子的腰,隔著衣料,輕輕在肚皮上印下一個吻:“阿爹很快就回來了。”
魏景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大步離去。
……
旌旗蔽野,戈戟如林,黑壓壓地大軍開拔時,連地皮都隱隱震顫。
孫氏合十:“殿下所向披靡,此戰必勝。”
“又要開戰了麼?”
低頻率的震顫,彷彿能震進人的心坎,孟氏有些不安:“不是剛大戰了一場麼?怎地這麼快又打起來了?”
戰爭總讓人忐忑的,孫氏安慰:“殿下留了七萬將士,平陽足有四萬,可確保無虞。”
她轉念一想,孟氏是在曲陽郡丟的小兒子,這次曲陽也是戰場,孟氏不安恐怕在所難免。
但這個孫氏就沒辦法了,也不好挑人傷疤,只好又細細寬慰了幾句。
孟氏勉強笑笑。
回到屋裡,孟氏對女兒說:“我只擔心阿沛。”
擔心她不在身邊的小兒子。
孟氏焦躁,來回踱了好幾圈,才勉強坐下,她看看滴漏,又催促女兒:“你和範小將軍不是約了午後麼?時辰差不多了,快快收拾一下去吧。”
傅芸連忙應了。
約會地點一直都是金泉寺,等傅芸準時抵達後山的蓮池,前腳剛趕到的範恬忙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