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文雪的確跟那個她不愛的陌生的男人結婚了。婚禮上,沒有帶哪怕一絲 笑容,好像結婚的人不是她一樣,她只是一個來走個過場的。今天的我,不再是舊時的我,不可能慫恿她去重視愛情,只會支援她掌管權力。沒多久,她父親死了。刑文雪繼任為公司的ceo,成為了她家族企業的史上的第一個女總裁。
至於遊芷蘭,她混得很有出息。在那家新創立沒幾年的私企裡,她憑著一手 奸詐的手段,親筆書寫了一部“底層人士血腥上位史”。光聽她說的就有黨派鬥爭,排斥異己,職場“清洗”(即解僱敵派),背後捅刀子,潛規則:與上司上床,編造謠言,等等。在這一系列辦公室的腥風血雨之後,芷蘭成功上位,成為了公司的領導。高薪厚職,月收入三萬五。位高權重,風起雲湧,人人都要唯她馬首是瞻。要知道,她還不滿三十歲啊。有這樣的成就,真的很了不起了。
其實,不僅是文雪,芷蘭也曾經提出過幫我的忙。芷蘭說,現在她混得很好,很風光,她改變了命運,終於有出頭天了。我沒有事業,跟老公離了婚,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太可憐了。錢方面的話沒有問題,我可以找她,她隨時都可以幫我。
—— 我的第一反應是:羞辱感!我竟然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我說不用了,謝謝,然後,轉過身,落荒而逃。我用最快速度奔跑,想離遊芷蘭愈遠愈好。
我覺得我自己真的好差勁,我被我自己的想法噁心到了!芷蘭好心幫我,我怎麼能覺得被芷蘭侮辱了呢?原來,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竟是如此瞧不起芷蘭的嗎?文雪跟我一樣強,甚至比我強,所以,我就樂意被文雪幫,而不樂意被芷蘭幫了嗎?我竟有這麼看不起芷蘭?是,我以前是事事比她強,我出身富,她出身窮。同學們老愛圍著 欺負她,都是我給她解圍,她那時候特別感激我。她被人欺負,我替她出頭。可反過來,就不行了嗎?現在她比我強,我有難,她幫忙,我心理就不平衡了嗎?我自責得很。我的想法太齷齪了。我怎麼可以這樣想呢?這樣想我的朋友呢?!
可是啊,可是,我真的覺得好難受。為什麼,芷蘭變強了,而我卻變得如此不濟呢?想當年,我可是最耀眼的一顆星啊,校花啊。為什麼,我現在居然是三個人之 中,混得最差勁的一個呢?放眼望去,文雪一直處於高位,芷蘭從低往高爬去。為什麼,只有我,是從高處不斷地下墜,跌至谷底、摔到底的呢?
事實上,直到今天,我依然還是星星。只是光芒變黯了,變淡了,不再像從前那麼亮罷了。我花容不改,我華妝依舊,快三十歲的我還是那麼漂亮,我依然是一顆發亮的星星。是金子總會發亮,星星變暗了,依然是星星。
我是一泉暗星,在水中尋覓著天空的黑色畫布,在湖中尋覓著大地的波濤盪漾,尋覓著天與地之間的距離。我是一顆暗星,雖然黯淡,但仍不至失去光。
所以,我必須要出去,繼續賓士於自己的天地。
添上華麗的新衣,穿上閃耀的玻璃鞋,我只身前來披上銀光閃閃的舞會假面。我穿梭於各式各樣的男人之間,獵色著適當的獵物,隨著心意去逍遙,依著本心去風流。我踏步於悠揚的音樂裡,在晚間的舞會之中漫步。我認識了很多很多男人。深浸在酒精與性/欲之中,麻醉了自己,尋找那份真實的快樂。
神經感官早已麻目,我只是在追尋一份虛擬的愉悅和短暫的放鬆,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做。我在夜店裡跟很多男人發生了一夜情,在社交軟體上約了很多次炮,我迷戀 著酒,也迷戀著性。我熱愛著現在發生著的這一切,一場場僅限於一夜的迷夢,又迎來下一個白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晚風吻盡了白花,熱浪侵襲了水晶燈,我醉倒在深紅色的絲絨桌布上,累倒在大張的雙人床上。嘴角處,肆意地露出發自心底的笑意。
有時候,一覺醒來,覺得自己死了,可是自己還活著。這裡不是冥界,此處尚是人間。我只身走到衛生間裡去,我照著銀色的鏡子。我拾起一根黑眉筆,一盒帶著金粉的眼影,站在鏡前細意地撲粉、畫眉。雙手 交叉在腦後,金花明滅,百紫千紅,我梳洗弄發,為自己的身體戴上各樣華麗的首飾。
我這才猛然地發現,我三十歲人了,此生從小被人誇漂亮,卻是從未像今天般,重視自己的容貌。從前,我都是簡簡單單地梳洗便出門,很少長時間地照鏡子。映在鏡裡的人,是個年輕清淡的可人兒。而當青春不再,年華老去之時,我卻是濃妝豔抹,胭脂水粉地站在這兒。
我老了嗎?並沒有。即便不化妝,我看起來也很年輕,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