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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她早已感覺到走在路上,雙足如行刀刃,劇痛難當,這才想起幼年時,祖母的切切告誡,身為鮫人,須得久居海底,若是去到人間,便將踏行於煉獄烈火之中。

言說此事的祖母白髮如銀,在珊瑚如火的背景中笑得淒涼:“少年時我曾喜歡上一個人間的男子,那時我年輕頑皮,偷偷浮上海面,被一個漁民捕獲,居為奇貨。

是那個男子救了我,將我帶到他家中,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的魚尾雖能化為人腿,卻不能在陸地上長久停留。

他得知此事,不顧我的哭泣,立刻將我送回海中,從此不再與我相見。之後的每一年,我都浮上水面,期盼能看到他的身影,但他卻始終沒有來。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遠方傳來他過世的訊息,我才發現鮫人的壽命,遠比人類長久得多,生為鮫人族的公主,我必須嫁給族中的貴族,誕育下一任國主。

出嫁的那一日,我心如死灰,面無表情地看著迎親的鮫人們在海水中歡樂地起舞,心底浮現的,卻是初見時我蜷縮在漁民的籠子中,他走上來救我的模樣,那時陽光明媚,照在他身上,英俊得讓我忘記一切……”

祖母的故事在晚的腦海裡悠然迴盪,生怕段暄亦如當年祖母的情人,不再與自己相見,將雙足劇痛之事緊緊隱瞞,不肯透露半分。

三日之後,她在陸地上每走一步,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但那是怎樣一種甜蜜的疼痛啊,看著他春風般溫暖的微笑,聽著他清朗柔和的話語,都讓她的心中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欣喜,彷彿有他的地方,就是最美的幻境。

今日一場大雨,將她的秘密徹底暴露。陶瑕竟未曾為她保守秘密,竟然看似一臉隨意地說出。

她一派天真,這麼一說,不啻於承認陶瑕所言不假,話剛出口,頓時後悔,怯生生地瞥了段暄一眼,見他面沉如水,半晌不語,生怕他就此將自己送回滄海,忍不住緊緊摟住他的腰肢,將腦袋埋在他堅實的胸膛前。

洞中柴火熊熊燃燒,偶爾聽到枯枝崩爆之聲,三人一時寂然。

良久良久,段暄輕輕一笑,語氣冷如雪夜寒泉:“公主殿下如此傾心於段某,段某真是受寵若驚。”

晚聽他語氣冰冷,怔了怔,抬頭望向他幽深若海的雙眸:“段大哥,你……你很不高興麼?”

段暄清俊的臉上波瀾不興,淡淡道:“能得阿晚如此垂青,段某怎麼會不高興?夜深了,睡罷。”扶著她倚靠在洞壁上,不多時便已沉沉睡去。

晚心中忐忑難安,卻如何睡得著?偷偷睜開眼來,望著他沉睡的面容,那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平素溫柔的側臉此刻宛若冰雕雪塑,在火焰的跌宕閃爍中毫無溫度。

她心下一陣說不出的難過,轉頭望去,陶瑕獨坐在一旁,雙手抱膝,臉色蒼白,正向自己怔然相視,想起他洩露自己的秘密,不禁撅了撅嘴,向他忿忿地瞪了一眼,轉頭不理。

次日東曦未升,段暄便已醒來,默不作聲地抱起她,淡然道:“陶兄,咱們走罷。”

晚一夜未曾進食,腹中飢餓,但見他毫無為自己找野果吃食之意,想了想不敢開口。

三人行了一路,晚見段暄前行之途正是崑崙方向,略微放心,想道:“段大哥不會不要我的,我要更加乖一點,討他喜歡。”

不多時漸近城郊,郊外遍植十里梨花,滿地落花如雪,風送梨香,遠遠地飄了過來,分外沁人心脾。

花樹下一人獨坐,身後立著十來人,神色恭謹萬分,幾輛馬車靜悄悄地待在一旁。

那人面前的石桌上擺著一副圍棋,兩軍對壘,對面卻空無一人,他下了一枚白子,略一思忖,又下了一枚黑子,原來他正和自己下棋。棋局上殺局漸成,白子被黑子團團圍住,已難以衝出重圍。

晚一眼瞥見那人的臉,花容失色,失聲叫道:“朝晦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開虐,老段要離開阿晚啦~鳳閻羅正文上線~

那人應聲站起身來,大袖飄飄,臉色微泛青意,眉目英挺,正是多日不見的鮫人族護法朝晦。

如今這位護法大人到了人世,魚尾蕩然無存,眼底似笑非笑:“聽說崑崙派在人間名聲不小,段公子名列其中翹楚,果然有一副難敵的好本事,搶了我們公主殿下就走,我等一路急追,竟也難以趕上。”

朝晦能說這麼一番話,可見對他做了不少功課,今日有備而來,不是個易相與的局面。

段暄抱著鮫人族的小公主,臉上淡得水平如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