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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心中怒潮洶湧,輕嘆一聲,一顆澄澈清瑩的心裡,終於第一次感受到難以釋懷的悽苦悲慼,耳畔段暄低聲道:“阿晚,咱們走罷。”

晚遲疑道:“段大哥,莊公子還未出來。”

段暄冷冷道:“不必等他了。”驀地挽著少女纖腰,飛身上房,夜色裡白衣翩飛,飄然而去。

暗夜中他奔行如電,月光幽幽地灑在他身上,平增清冷寒意,晚只覺他心底似有極大寂寞,輕輕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方才稍感平安。

段暄摟著她,足下不停,不多時奔出夢珠城,來到郊外。月色傾瀉,天上繁星密如珍瓏棋局,草蟲鳴聲起伏不定,更增夏夜岑寂。

段暄飛掠到一條潺潺溪流之旁,放下少女來,並肩而坐,轉頭問道:“阿晚冷麼?”

晚衣裙單薄,身上正覺寒意襲人,聞言忙點了點頭。段暄脫下外裳,披在她身上,起身拾來大批枯樹枝,指尖真氣摩擦,火光乍現,點起一堆火來。

阿晚猶豫道:“段大哥,為何你初見我時,便自報姓名,對著別人,卻那般冷漠?”

段暄一怔,心念百轉,一時竟然想不出答案,終於輕嘆一聲,搖頭道:“段某不知。”

火舌吞吐,其光如金,一陣噼噼啪啪的枯枝爆裂、燃燒聲中,兩人一時默然。

過了片刻,段暄取出一枝玉簫,湊簫於唇,低眉而吹,簫聲低緩柔和,若虛若幻,遠遠飄了出去,簫聲中彷彿有月色明亮,鍍藍竹海;流水潺潺,激盪花開。

夜涼如水,偶爾夾雜著枯枝爆裂之聲,說不出的幽婉淒涼。

夜風拂面,晚的萬千青絲在月光的撫慰下飛揚不休,溫柔地凝望著段暄,忖道:“段大哥對別人處處溫文有禮,照拂有加,可在他自己的心裡,肯定有一件傷心事,讓他總是難過。”

一支簫曲吹罷,段暄凝望著幽暗的蒼穹,神色沉靜如水:“阿晚,在我年幼之時,我曾是世家的王孫公子。我父親是權勢顯赫的王爺,我母親卻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美人,她並不喜歡我的父親,後來卻嫁給了他。”

晚怔然道:“什麼?若是不喜歡那個男子,怎能相嫁?”

段暄沉吟著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母親還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她是上一任魔教教主之女,出身高貴,又冰雪聰明,已經被策為長樂崖下一任聖女。

但我母親雖然出身魔教,卻不喜歡打打殺殺,唯獨喜歡彈琴,她的琴技出神入化,每當初春之時,她一彈琴,便引得百鳥來朝,蔚為奇觀。

那一日她在長老會上溜了出來,攜琴獨自去了長樂崖,一個人彈起琴來。

她彈了一支《靜觀吟》,又彈《竹吟風》,正滿心沉浸在優美典雅的琴曲之中,塵心盡滌。

忽然聽見一個聲音笑著說:‘姑娘琴藝絕佳,但依在下看來,姑娘方才起承轉合之間,似乎琴音略高拔了些,少了圓潤蘊藉之美。’這聲音聽著陌生,卻低沉磁性,很是動聽。

長樂崖乃是魔教聖地,除了教主、聖女和諸位長老,等閒教眾一律不得擅入,是以那兒風景雖美,卻寂靜無人,唯有鳥語風聲。

母親聽了這話,不禁吃了一驚,轉頭向那聲音出處望去,只見一個少年笑吟吟地倚靠在一棵桃花樹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那模樣跳脫飛揚,玩世不恭。

母親見他是個陌生人,很奇怪他怎麼能登上長樂崖,崖下教眾卻沒有人出聲示警,說道:‘你是誰?這兒是不許外人來的,要是被我哥哥知道了,一定不饒過你的。’

那少年笑嘻嘻道:‘姑娘,咱們才剛認識,你就這麼關心起我來啦?’

母親聽了他這話說得輕薄無禮,很是生氣,說道:‘誰關心你了?我也不認識你。’那少年微笑道:‘咱們這不就認識了?我姓蘇,雙名雲異,你若喜歡,怎麼叫我都成。’”

那時我母親聽他說了姓名,說道:‘我不愛認識陌生人。’

蘇雲異聽她說得冷冰冰的,一點也不生氣,仍是臉帶微笑,說道:‘你不愛認識我,在下卻很想知道姑娘芳名呢!’

母親不答,那少年也不生氣,笑道:‘你琴技天下罕見,我便叫你琴幽,好不好?以後只有我一個人這樣叫你。’

母親聽他越說越是放肆,衣袖一拂,抱琴便要下崖。

忽然一陣笛聲隨風傳入她耳中來,婉轉動聽,她只聽了片刻,便覺得心曠神怡,心頭說不出的舒暢。

她轉頭望去,那少年手中執著一支竹笛,橫於唇邊,悠然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