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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暄一陣頭疼,扶額嘆道:“阿晚,莫要糾纏。”

莊穆嘻嘻笑道:“真名士,自風流,便帶這小姑娘去長長見識,有何不可?”不顧段公子目光中萬道寒光,嘻嘻哈哈地一把扯了少女便向裡走。

甫一進屋,便有數個豔妝女子迎將上來,鶯聲燕語,笑面迎人,擁著三人坐下。

段暄沉著嗓子道:“莊公子,你近日膽子,愈發見長。”

莊穆裝聾作啞,只當沒聽到,笑吟吟招了個紅衫女子坐在身旁,那紅衫女一笑之間,媚態橫生:“兩位公子生得這般俊,行事也別緻得緊,帶著一位姑娘來逛煙花之所,倒是少見。”

莊穆笑道:“最近有什麼好曲子,你唱一支來聽聽。”

紅衫女取過一面琵琶,纖指輕挑慢抹,唱道:“鵲橋邊,牛渚上。翠節紅旌相向。承玉露,御金風。年年歲歲同。 懶飛梭,停弄杼。遙想彩雲深處。人咫尺,事關山。無聊獨倚欄。”

她唱的是一支《更漏子》,琵琶聲跳躍如珠,歌喉婉媚,莊穆連聲贊好,順手塞給她一張銀票,那紅衫女大喜,道了謝收回。

晚初時覺得有趣,此刻處身紅擁翠繞之中,見這些女子煙視媚行,頗不自在,怯怯瞥了段暄一眼。段暄猜出她心中所想,柔聲道:“這裡並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阿晚,咱們走罷。”

一個紫衣女郎眼波流轉,媚笑道:“公子,你既然來了,何必這麼快便走?難道是嫌我姐妹容色粗陋,不足侍奉公子你這等人物麼?”

這女子媚態天然,聲音更是婉轉動聽,說話間,有意無意地靠向段公子懷裡。

晚伸手相扶,說道:“姐姐,你怎麼啦?坐不穩麼?”那紫衣女一愕,驀地以手掩口,發出一陣嬌笑,情若不勝。

晚給她無端一笑,微覺窘迫,說道:“怎麼……怎麼啦?姐姐為什麼笑我?”

那紫衣女笑道:“姑娘難道不知,此處乃是青樓啊。”

晚睜大一雙澄澈瑩潤的眼:“青樓是什麼?”

正說間,一個粉裳女子嬌滴滴向段公子靠來,後者身子一側,沉聲道:“姑娘,男女有別。”

那粉裳女子啞然失笑,說道:“公子,你在說笑麼?男人來這地方,可不就是要咱姐妹們這般伺候麼?”

晚似懂非懂,雙頰霞湧,結結巴巴道:“段大哥,這裡……這裡……”

段暄嘆了口氣,握住了她的素手:“阿晚,跟我走。”

只聽門口一陣胡琴悠悠,傳將進來,晚聽那胡琴蒼涼不盡,微微一怔,跟著便喧嚷鼎沸,夾雜著幾個人的喝罵廝打之聲。

晚問道:“門外怎麼啦?”

紅衫女子輕搖扇子,眼中露出嫌惡之色,說道:“沒事,是一個臭要飯的老頭又來我家門口拉胡琴討錢啦,這老頭兒全身臭烘烘的,也不知幾年沒洗澡了,胡琴拉得鬼哭狼嚎一般,真是晦氣!”

晚見她語氣不善,怔了一怔,段暄嘆道:“咱們去看看。”

出門只見幾個大漢罵罵咧咧,正圍著一個老者拳打腳踢。

那老者鬚眉皆白,少說也有七十來歲,頃刻間便給打得鼻青臉腫,倒在地下爬不起來,一把胡琴扔在一旁,被摔得不成樣子。

一個垂髫少女哭叫道:“求求你們,別打我爺爺,別打我爺爺啦!”但這群生龍猛虎一般的大漢卻又有誰搭理?

晚義憤填膺,大聲道:“別打他。”

幾個大漢對她聽而不聞,一個大漢兀自不住踢那老者,罵道:“老不死的,天天跑到這兒來拉你的鬼琴,把我家客人都趕走啦,再敢來這討飯,老子就把你這兩根老骨頭拆了餵狗吃!”

另一個大漢卻罵道:“老東西,欠了我家錢莊一百兩銀子,過期不還,便得拿你孫女兒做抵押!”

那老者叫道:“我貧病交迫,不得已借了你們三兩銀子,你們卻利滾利,漲到了一百兩,這……這不是搶麼?”

他正分辨,那大漢一腳踢到他身上,獰笑道:“老東西,欠了債,還敢狡辯!”

晚見這老人被這些人如此欺辱,驚道:“段大哥,你快救救他……”

段暄不等她說完,快步上前,冷冷道:“住手。”伸手將那老者扶了起來,那老者顫聲道:“多……多謝!”

那個垂髫少女撲了上來,哭叫道:“爺爺,爺爺,您沒事吧?”淚珠簌簌地落了下來。

晚見到她眼中水珠奪眶而出,滴落在地,濺點塵灰,心中一震:“原來這便是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