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咬牙切齒,“還沒醒。”
林波將椅子擱到床側,抬頭掠一眼閉目不醒的人,循聲,與床對面那人相對。
“這是林波。”雲禕站在床尾,手搭在床尾欄杆,似施力又或借力,視線漫布病床,卻不曾向左右偏離,強忍顫意的聲音糅雜在兩道對視的目光中,“這是鍾鑫。”停頓許久,悠然發聲,“躺著的,鄭楊,也是我妹妹。”
鍾鑫摁住火氣,轉身退到身後窗邊去,臨窗遠眺,眉頭壓低,不忍直視。坦誠相對,苦的是雲禕……抉擇,怕是人生最殘酷的事了。
林波知道鄭楊的名字,不是在病歷表上,不是靳言那裡,而是曾聽雲禕說起過,她大學時親如姐妹的室友。現在雲禕單點她們之間的姐妹情誼,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他站在原地,侷促而慌亂,腦海裡嗡嗡作響,凌亂的目光匯聚在心愛女孩的身上,張口,喉結滾過幾番,迫協聲調顫出聲來,出口的盡是雜亂的“對不起”。
深呼吸,閉了閉眼,雲禕低垂眼光,眼前被壓抑的白覆蓋得死死的,出口的聲與調也是不可追的縹緲,“該我向你道歉。鄭楊在這住院,我昨天就知道了,靳言是你表妹的事,知道得更早……”
昨天晚飯前的畫面閃過眼前,林波緩了好一會,似是在消化,重新注視她,扯動僵硬的嘴角,似笑非笑,“所以……我們……”
雲禕的心隨之顫抖,脫口的話倒沒她想的柔弱,“緩緩吧,等她醒來。”
昨日之前的置身事外,在今早看到鄭楊生氣不復現狀的那刻,灰頭灰臉地逃逸,此時此刻,她理解了靳言對鄭楊的愛與恨,切身體會到深度掙扎之上的表象,唯有淡漠能支撐。
喉頭被堵住,想通了癥結,終究是意氣難平,林波隨波逐流地點頭,被抽去魂魄般,頹然離去。
人影消失在門外,雲禕捂住嘴撲到床側,俯身抽泣。
鍾鑫靠上前,俯身抱住她,眉間的凝重擰起死結,腦海中迴響剛才她們的暢想——
如果沒遇到靳言,鄭楊和靳言不會深陷糾纏,各自有各自和睦的家,有不夠完整但足夠溫暖的親情;而云禕和林波,或許在另外的時空相遇,不被煩事幹擾,無所顧忌地相知相愛……
如果有如果,在他們這些人中,沒有愛恨撕扯或糾結牽絆的存在,一切都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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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言看到林波依靠在門內的頹唐模樣,錯愣之外起身衝過去,扶他坐到座椅上,急著問了幾句都不得回應。心沉入海,就此濺起的寒冰支撐她拔起顫抖的腿往外衝。
急撲進門,病床上一碼刺目的白加劇暈眩,按下步子上前,手捏緊冰涼的護欄,張皇的心驚藉此緩了緩。
瞧著直衝入門的人,鍾鑫臉色更冷,心頭的壓抑瞬間爆裂,“你又想幹什麼?”
雲禕暗自揩去淚,與鍾鑫分開,站起,注視著迷茫與掙扎神色並存的人,不顧睫毛上紛飛的淚珠,笑得疏離寡淡,“靳小姐有何指教?”
靳言的手上鬆緊互動,確認病床上的人猶自昏睡,轉而敵視另外兩人,“我和她的事,別牽扯其他人。”徐徐上前,無視警戒的鐘鑫,直面雲禕,對視良久,忽地自嘲般笑開,“還是你們、都喜歡欺騙感情?或者,對感情,本就不在意。”
雲禕繞過攔在身前的鐘鑫,逼近,眼底勾出怒氣,平日裡掛在嘴邊深深淺淺的笑也隱了,“你說什麼!”
鍾鑫暗道不妙,躋身到對峙二人之間,拋卻壓在自己心上的氣憤,語氣比之前和緩不少,“都好好說。”面向雲禕更是熟絡,朝病床慎重地挑眉,“消氣消氣。等四姐醒了吧,讓她們自己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