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禕垂眸嗤笑,“解決?她要能有魄力下狠心,犯不著委曲求全到今天,傷自己傷得這麼深!”別開頭,轉向病床,低聲,似是囈語,“當初就該把你鎖住,掛在身上……”
靳言稍退一步,直面她們,強硬著、戒備著,或其實是猜度著,逃避著。
“你回吧。”鍾鑫轉身來,直白地冷臉趕人,“她這一個月吃住你家的費用,包括醫藥費,我們會按標準歸還。你們的賬,等她醒來再說。如果有異議,我請律師來算。”
靳言無所畏懼地注視她,漠然的眼光尚不如對陌生人的,“好啊,靜候佳音。”
靳言離開了,病房裡的冰寒尚未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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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病房兩側,間或默然相對。駭人的時間就這樣在猶疑不安中溜走。
傍晚,踏著如血殘陽,靳言再次涉足這方暗自沉寂的空間。
鍾鑫不耐地站起來,上前應付她。
靳言不言不語地抬起一隻手,將印有檢查報告字樣的一頁紙遞過來,在紙被大力抽離時,手脫力般垂下,被垂落的劉海遮蔽與否的,通通被夕陽淹沒,其中是慣來的漠然,偶爾的頹靡,或是其它的,不為人知。
鍾鑫急著將報告展平通讀,恨不得一目十行,又唯恐丟掉重要的一字半句。
雲禕湊過來時,望不清鍾鑫在夕陽偽裝下的臉色,但鍾鑫因驚懼攥起的拳頭攪動紙張迸發脆響,入耳聲聲錐心。
“讀給我聽。”雲禕站到鍾鑫身側。夕陽垂射的血色暖光,掠過鍾鑫的側臉,直逼入目。畏縮地閉上眼,細細地聽,細細地分辨。
沒有薄暮的溫暖,這座房間,提早進入寒夜。
鍾鑫穩了穩音調,挑揀出報告結論,輕輕出口,“腦後重創導致中度腦震盪,另外眼部神經被壓迫,可能會……”
耳畔的呼吸聲紊亂,鍾鑫的心耐不住跟著顫動,“另外,一處刀傷深入腹腔,子宮受損,以後不能……”
眼前的字句深刻,獰笑般滲人,鍾鑫突地將報告單揉皺捏成一團,錮在垂落的掌心,抬起頭不管不顧地怒視靳言,吼道,“毀了她,你滿意了?你爸走私涉黑販毒罪有應得,你呢,不分是非善惡,我看也一樣!母校就培養出你這樣的敗類,我以你為恥!”
雲禕扯住鍾鑫的手腕。腕上深刻入骨的冰涼使鍾鑫噤了聲,她則上前,冷肅的氣息穿透虛浮的日光,“靳言,我正式通知你,糾纏不休對你們誰都沒益處,離她遠點兒!”
靳言抬起頭,對上那雙迸射冰寒的眼,似笑非笑,“你以什麼身份說這些?三姐?”
眼眸半鎖,寒涼不減,“靳小姐恐怕認錯人了,我只有三個妹妹,其中沒有你。”轉身,緩步走回床邊,俯身,在鄭楊額中落下一吻,滿含憐惜。
靳言眼裡晦澀不明的情緒淬鍊成亟不可待的怒火。
鍾鑫也看直了眼。
雲禕正要起身,低垂的眼捕捉到下方她的緩緩撲閃的眼睫,綻開笑的唇再度降臨,貼上沁涼的眼瞼,低不可聞地吐露一句,“別動。”
起身抱臂,回頭時,翹起的嘴角變了意味,“看在過去的份上,我們給你個和她作別的機會。”笑痕加深,一字一頓,“從此以後,相逢陌路。”
靳言怔怔地與她對視,眼裡熾烈的光被層層霧靄淹沒。
相逢陌路……每個字她都是認識的,都不過是平淡的意味,可它們連到一處,卻好像拼接好的冰冷的上了膛的槍,前端已然抵在她心口上。
如果她應了,人生告終,萬劫不復。
不、不可以!靳言滿目水霧,偏頭投向病床。她們的賬還沒算清,誰也不能隔斷她們,誰都不行!
雲禕偏頭,恍若大度般退一步,笑意揉彎眉眼,“不來跟她告別嗎?”
什麼都聽不到。滿心滿眼浸在病床上。那張刻板的床,那個沉睡的人,不言不語地佇立在那,似有蠱惑人心的力量……靳言一步步靠過去,靠上她終將抵達的彼岸。
停在剛被人臨幸的位置上,俯身,一點點靠近她。
一切落在旁人眼裡,好似電影裡的慢鏡頭。她們身為旁觀者的心為對於下一刻未知的恐懼提起,
鼻翼相貼,氣息交錯。靳言輕輕展顏,俯身,額頭相抵。
貼上一片夏日裡競相追逐的適度溫涼,無聲閉目,誓要將那抹旁人賦予的橫貫其中的溫熱暈去。
在額角處輕蹭,收穫最眷戀的脈動印記,歡喜著將它收斂,貫通於四肢百骸每處角落。
再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