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在與靳言相戀三年之後,我才知道當年父親公務隱情與恩師的良苦用心。
我逃了當天的訓練課程,躲到校園僻靜的樹林裡。
或許這時候的我面對那般心境能理智一些,但那時的彷徨苦悶,我依然能理解。
能理解,不能紓解……
那時候,對我來說,是天要塌了。
後來,天黑時候,樹林裡的暗影攏為一團,一道窄光生生將我從混沌中摘出來。
找到我的是靳言。我能想象她們幾個兵分幾路焦頭爛額找我的樣子,就像初見那天我急著找她那樣急迫。
我從樹下站起來,繞開她走,沒回她的問題,也沒多看她。
她在我背後半步之外跟著我,問了我幾句話,得到一致的默然再就不吭聲。
那時候我想著,像我們倆這種所謂見證出有緣的烏龍似的相逢,與父輩的血海深仇相比,荒謬無聊到可笑。
幸好她沒再追問,否則,我肯定會壓抑不住將頓生的想法說給她,結束那段不知該算作孽緣還是奇緣的情。
我跑回宿舍,躲進衛生間,悶在角落裡,憋屈得想哭。
明明我和她的相處自在舒服,明明我們很有共同話題,明明我們相牽走了那麼長的大學路,明明我還有好多假想好的預備和她一起完成的人生規劃沒有實現……
明明我們互相喜歡,互相依戀……
可那些算是什麼?都是空洞,在父輩的積怨面前,佔不上分毫分量。
我們悉心守護的感情,就這樣付諸東流了?
理智告訴我,這是恰當的選擇,當斷則斷……她肯定還在門外,我該立即出去,直接告訴她我退縮了,就此斷情。
可是為什麼心裡陣陣掀出刺痛來?
我咬著手背縮在原地,不甘心地搖頭躲避。
雲禕這時候闖進門來,愣了愣,什麼也不說,撲過來抱住我。
湧動在心的軟弱被撕開一道口子,心底的苦與悶向外洶湧,我回抱著她,放開聲音哭。
“三姐……為什麼、我不能愛她了?”
她耐心哄著我,等我鎮靜,講了她和她初戀的故事。
“你還記得那串風鈴嗎?”
我點頭。那始終是她寶貝的東西,掛在書桌邊還不夠,每天還要摸摸看看,對它發呆。
“我把它寄回去了,還有他送我的其他東西。”
我是知道那串風鈴的,剛來大學我還替三姐解過那上頭的死結,“那不是你……”
“我們結束了。”
她的話很冷,這麼近的距離,我明顯聽出了她話裡的無力。
“為什麼?”
“他回老家上學,將來工作也留在那邊,他家人不能接受我的工作,嫌警察沒有固定時間,熬起來沒日沒夜的……我爸媽也不能接受他去外地……”
她話鋒一轉,說到我身上:“所以啊,楊楊,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但是談戀愛只是自己給自己找個合拍的人,享受青春。所以你猶豫什麼呢?你們沒到結婚那一步,不用把那麼多積壓在心底,戀愛就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你喜歡她,她在乎你,不夠嗎?”
我壓住哭腔,心房被熱騰的血拍打著震顫。
“即便到最後,你們相愛,盡力而不能在一起,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人生能遇到一個彼此看重的且終成眷屬的,不容易……”
我愣在那裡,積壓的憋悶緩緩被道出了。
“她還等你呢……”三姐拽我起來,推我出門,“你想好怎麼解釋了嗎?”見我低著頭不吭聲,她繼續說,“你就說是你家庭的原因,和她沒關係,道歉真誠點,把人家送回去哄好了再回來,懂了沒?”
“……”我點點頭。
我開啟房門,靳言靠牆站在門側。
她看到光亮,抬頭,進一步到我面前。
她的眼角是紅的,激得我要落淚。
我的理由還沒準備好,她上來一把抱住我。
她接下來說的話讓我心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情緒沒能平復,這種疼法,和剛才的陣痛,沒差多少。
“就算你真的不要我了,也請你告訴我理由好嗎?”
“我喜歡你,我不想不明不白地結束……”
我只有點頭。
……
畢業前夕那陣子,身邊那幾位都看出我精神恍惚,總是出神。
幸好那時候畢業事宜準備就緒,再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