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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謝臨微怔,忽感眼前人和奪簪那時判若兩人,陌生和疏離頓時減去大半,倒生出幾分真實親切。

他含笑後退兩步,目光從陸有矜身上掠過:“走吧!前面就是山頂了。”

如謝臨所說,這山確是不高。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二人已經登頂。

山頂是一片空曠的高臺,站在這裡,能望得見大半個京城。阡陌縱橫,街市交錯,宛如一道道加粗的橫線,京城之大,一覽無餘。

這地方聽笛倒比亭子裡更開闊,誰也打擾不到。陸有矜灑然而立,遠眺京城。忽聽到一闌笛音,微帶悵惘卻又不染纖塵。陸有矜側目凝視,在這峰頂之上,雲霽天朗之中,謝臨手持玉笛,垂眸靜吹。

笛音中的愁怨是初涉世事的感傷,並不深刻,就像初夏的午後,一時興起,咬了一口未熟透的青梅。雖不熟稔,這未長成的惘然卻更於無言處令人心動。

半晌,一曲終了,謝臨把笛子重新系回腰間。

“吹得真不錯!”陸有矜由衷地讚了一聲,面上的笑意如此時的秋陽,恬淡的讓人舒服:“今日覽視美景,又聽得一曲,可安心而歸。”

“是舅舅親自教的我,我和表哥一起學,但我總比他吹得好。”謝臨帶著莞爾的追憶神色開口,但到最後,卻發出深深的一聲嘆息。

陸有矜奇道:“你比表哥吹得好,怎麼還嘆氣?”

“舅舅很久不聽我吹笛了,他近日身子不好,終日昏睡,藥石針砭竟像是全然無用……”說到此,謝臨不再繼續,萬般無奈擔憂,皆再次凝於眉心。

陸有矜腦海中又浮現出蔡叔的身影……如今蔡叔已成了他處世的一大助手。但是他知道,謝臨家中非富即貴,定有諸多郎中可瞧病。

陸有矜輕聲喟嘆,除了靜靜傾聽少年的推心置腹,他也幫不上任何忙。

但謝臨就此打住,看上去完全沒有繼續交談此事的意願了。

一個滿腹心事懶得找話,一個又向來拙於言辭寡言少語。兩個人便一時無話,只並肩俯視街上交織的人流和山嶽間點綴的青松。這裡只有他們兩人,還有滿耳的松風。

陸有矜第一次在如此高的角度俯視京城,先是細細辨認自己的街道。找了片刻,卻不經意間迷失在深深小巷之中。

“你是在找自己的家吧?”謝臨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響起。

陸有矜滿頭霧水的看著大街小巷,摸著後腦勺茫然問道:“是,我家在苕溪南側的蘆葉斜街,整條街愈來愈高,在哪裡?”

“你先找到苕溪,這個很好找。看到了吧?”看陸有矜點頭,謝臨又接著道:“南側的巷子就多了,從北至南依次有長松巷,楓葉巷,蘆花巷,蘆葉巷……所以你的巷子是在最南側,不過你那條巷子愈來愈高也好找,你就看看哪兒的地勢高了起來,你看,這不就是……”

聲音隨風一點一點的往心裡吹,終是吹出了家的模樣。謝臨帶著陸有矜穿梭在層層巷陌,讓他第一次清晰的明白了自己的巷子在京城的具體什麼方位,知道了家附近的整個巷子佈局,不再是混沌朦朧的一團。也知曉了自家近旁的小巷原來也有一個雅緻的名字。甚至知曉了去宮門怎麼抄近路……

謝臨笑著調侃他:“你曾說你和令尊在甘肅軍營待過一段時間——連家都尋不到,怎麼看的地圖?”

陸有矜靦腆一笑,他還不知道在謝臨開玩笑時,自己怎麼順著往下說。只能笑起來,讓謝臨知道,他沒有在意和生氣。

謝臨不再逗弄他,又側頭為他講解,這兒是皇城,那兒是宮城。貫穿東西的是安樂街,每當上元節時,這條街就擺上九曲陣,張燈猜謎,最是熱鬧。那個是廣樂坊,樂器做的最好。那邊兒的平樂坊,滿街都種了海棠,相傳是一個書生和一個名叫海棠的女子在海棠樹下相遇,之後書生做了官兒,就把這一片都種上了……

陸有矜迫切的想要了解京城,因為他覺得京城有很多溫暖恬淡的故事。但是他能留心一個幌子,能自己去發現絕妙的飯館,卻不能獨自穿梭在這一條條看似相同的巷子裡。他也不能得知每個巷子裡,發生了什麼有趣卻不為人知的故事。這些事,他不知,馮聞鏡不知,祺兒亦不知……

他看著謝臨時而抿嘴低笑,時而侃侃而談,卻忽覺自己在京城孤獨而空蕩——奇怪,為什麼自己在今日之前,從不曾察覺呢?

陸有矜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便不再執著。微風吹過,任不相干的心事在方寸之間瀰漫心頭,若有思而無所思。這時,身畔的聲音也停了,興許是謝臨講累了,也不用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