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地上,用那雙黑亮的眼睛盯著弗緹斯,問他:“弗緹斯,你是從地獄裡爬上來了嗎?”
騎在馬上的弗緹斯勒了一下韁繩,語調漠然地說:“是。我從地獄……不,應該說,我從天堂回來了。”
這說法彷彿是什麼滑稽的笑話,讓那黑髮的年輕人嗤笑了起來:“與魔女有染的惡徒,也能到達天神的殿堂麼?”
“辛克萊,我是光明之神虔誠的信徒,當然能去天堂。”弗緹斯的聲音裡夾雜了一絲愉悅。
雖然渾身髒汙,辛克萊的眼睛卻很亮,像是一捧油汙裡灑落的月光。他對弗緹斯說:“對你來說,我是一個叛徒,可我從不覺得我是叛徒。就算今天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弗緹斯慢悠悠地馭著馬,彎腰一撈,將戴婭抱到了自己的身前,摟在了懷裡。他用斗篷將懷裡女人的面孔遮的嚴實。戴婭蹭著,想從他的斗篷裡鑽出來,只可惜弗緹斯的手臂力氣太大,她做不到。
弗緹斯對辛克萊說:“我要回菲利克斯了,至於你能不能回到城裡去,那可不是我能考慮的事情。再見……不,永別了,立誓屠龍的勇者。”
奧姆尼珀登的城牆下又喧鬧起來,是士兵們追著弗緹斯而來。弗緹斯眺望一眼追兵,一勒韁繩,便朝著遠處騎行。
“等、等等——”辛克萊朝弗緹斯的背影伸出手。
弗緹斯將辛克萊從奧姆尼珀登的牢裡救了出來,又把他丟在這個士兵觸手可及的地方,不是等於沒有救他嗎?!
士兵們果然發現了辛克萊,比起已經跑遠了的弗緹斯,辛克萊顯然更好抓一些。於是他們齊齊調轉槍頭,朝著辛克萊跑去。
“抓住那個囚犯!”
“別讓他跑了!”
此起彼伏的叫囂聲,在山坡上回蕩著。辛克萊看著朝自己湧來計程車兵,迫不得已,只能朝著身後那座可怖的森林跑去。
弗緹斯已經跑遠了,他的坐騎矯健輕快,揹著兩個人也不顯疲態。戴婭從他的斗篷裡探出頭來,遠遠地望著已經變為一個小黑點的奧姆尼珀登,輕蔑地笑起來:“弗緹斯,你可真是個壞人。”
摟著她的男人不言不語,只是專注地驅策著坐騎。
“你要是真想救那個賤民,就該帶他一起走,而不是把他丟在城外。”戴婭說。
“那我就逃不走了。”弗緹斯說:“國王陛下瘋了。我進了城,所有的人都要殺我,說我的頭顱骨能從陛下那裡換到萬金。從前的我,懸賞金也不過是千金而已。”
聽見弗緹斯的話,戴婭輕輕巧地笑了起來。她用手狠狠地擰了一下弗緹斯腰腹的肌肉,故意說:“信不信,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讓你的頭顱骨變成世人競相角逐的稀世珍寶?”
她用手指狠狠絞著他的皮肉,饒有興趣地想要看到弗緹斯露出吃痛的神情。只可惜,弗緹斯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這讓戴婭的作惡之心得不到滿足。
她很惱怒地張開口,用牙齒咬住了弗緹斯的頸部。齒尖戳戳弄弄,好像是小獸在撕咬獵物。
難以想象,優雅動人的聖女殿下竟然會做出如此野蠻粗魯的動作。
弗緹斯還是一聲不吭,戴婭愈發地惱了。
“你沒有痛覺嗎?”她質問。
“有。”他回答。
“那你為什麼從來不呼痛?”她問。
“不夠痛。”弗緹斯說著,忽然輕笑了一聲,改口道:“有一個地方,你要是咬一口,我絕對會痛得要命,會喊叫起來,可能還會殺人。”
戴婭寶石綠的眼眸微微地亮了起來,她露出美麗可人、滿是期待的笑容,問:“是哪裡?”
她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折磨自己的奴隸。
弗緹斯看著她這幅好奇無比的模樣,竟然低笑不停,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
“是哪裡?!”她蹙緊了眉,聲音裡有了一絲刻薄:“我命令你告……唔……”
弗緹斯親了她一口,將她滿滿的好奇心都堵回去了。
他在心裡暗暗地想——光明之神在上,戴婭要是知道了那是哪裡,那他恐怕死定了。這個女人的脾氣可算不得溫柔,也許會立刻一腳踩在他的背上,把他狠狠地羞辱一頓。誠然,她有時候天真,或者說愚蠢得可愛。
王軍的追兵跟了上來,他們像是一串銀色的果實,湧過山野。弗緹斯扭頭看一眼背後的追兵,心裡有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他年幼的時候,也經常踩著汙水穿過破陋的巷子,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