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他覺得,只有‘美德’才算是權衡人類價值的標準。因此,他也在努力踐行著有德之行,譬如容留逃難者——在他眼裡,逃難者的生命與他自身,與我,與您,都是相同的。”
“何等的愚蠢!”她的聲音高了起來:“平民的生命微不足惜,也不可能存在‘美德’這樣的東西。高尚的情操,唯有貴族才有餘暇體悟。”
“呃……其實,我認為,您的觀點差不多是正確的。”弗緹斯重新拿起了弓:“辛克萊崇尚先賢所說的‘人類生而平等’,卻忘記了下一句話是‘人雖自由,卻生於枷鎖之中’。‘眾生平等’的原則,只適用於所有民眾價值和能力等同的社會。而在我們的帝國之中,神明的能力與惡魔的能力卻將普通人與特殊人篩選區分開——天選之人,那必然是高人一等的。”
“那是自然。”她說。
弗緹斯看著她棲身於陽光之中的面龐,忽然說:“沒想到你竟然會有耐心聽我的長篇大論。我以為,你會不耐煩地把鞭子拿來抽我。”
弗緹斯的話,提醒了戴婭。
她好像不知不覺就冷卻了自己易怒的脾氣,從前頗為乖戾的性格也溫順了一些。至少,她偶爾會准許弗緹斯說一些冒犯的話、做一些冒犯的事情,卻不會如從前那樣迫切地懲罰折磨他。
這個認知,讓戴婭有些不悅,卻又覺得……這樣的改變,似乎也不錯。
懲罰別人也許能帶來愉悅,但懲罰弗緹斯卻並沒有什麼樂趣可言。
“弗緹斯,既然你認同我的說法,那身為普通平民的你為何要加入叛軍?難道你不應該臣服於階層的區分,本分地做一個平民嗎?”她問。
弗緹斯用手撐著眉心,露出思索的神色來。
“若說原因的話,那是因為我和辛克萊的目標不同。他為了獲得人人平等的社會而努力,而我只是為了……自己罷了。”
“為了你自己?”她問。
“是。”他慢悠悠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和手臂的肌肉,說:“為了可以使用這把弓,我對弓許下了誓言——我必然將我的敵人殺戮殆盡。等到那一族的血脈斷絕之日,加諸我身的詛咒才會解除,弗緹斯·加爾納才能變為一個正常的人類。”
戴婭的眉眼中有著一絲微愕。
她再次認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有著可怕而無情的一面,哪怕是對著他自己也是如此。
弗緹斯還有其他事務——他要去站在城門上震懾敵人,防止王軍在逃難者進入城池時突然發動攻擊。
他簡單地聊了幾句後,便離開了。他要走的時候,表現得極為不捨,對自己的女主人動手動腳,在最後被戴婭紅著耳朵尖用鞭子抽了出去。
“滾!不要再回來了!讓王軍把你的頭顱割下來拿去換錢吧!”
她的斥怒聲,讓守在長官府外的守門人身體一震。
“神官大人的脾氣,可真是不好啊。難為弗緹斯先生能夠鎮住她……”
守門人說。
守門人的女兒歐蘭朵默默地將新剪來的鮮花整理好,綁上絲帶,送去戴婭的房間——這是她的父親交給她的任務。
歐蘭朵愛慕著弗緹斯,她的父親一直知道。然而,他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弗緹斯·加爾納這樣的男人,因為那實在是太危險了。
為此,這位深思熟慮的父親才會讓歐蘭朵多去見見神官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