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她本也是最為高貴之人!
她想到了記憶中那片豔麗的紅色,便閉緊了眼睛,彎下腰來抱住自己。她覺得有些冷,所以身體在輕輕地顫著。
男人的雙臂將她摟得愈發緊了,稍稍緩解了一些身體上的寒意。弗緹斯含著輕微歉意的話語響了起來:“我不該那樣說。……你想到什麼了嗎?”
“沒什麼。”她睜開了碧綠的眼眸,恢復了從容與驕傲。
他們二人到了一座寥落衰敗的小鎮外,想要尋找投宿的地方。但是街道上店鋪寥寥無幾,一副破敗景象。灰塵與落葉厚厚地積壓在地面,似乎已經長久無人清掃。
巷口的拐角處臥著幾個瘦餓的乞丐,不知是死了還是垂垂將死。蒼蠅盤旋在露出毛毯外、瘦如枯骨的雙腳上方,似乎在等著一頓美餐。
戴婭望著這幅景象,眉頭不由輕蹙。
菲利克斯城中雖然只有她厭惡的平民,卻在沒有戰爭時生活安定和諧。人們能團聚在花園裡,拍鼓、跳舞、歌唱,年輕的孩童可以接受鍛鍊和教育,少女也能對心愛的人表述衷腸。而這座城鎮卻截然相反。
“怎麼會……”她的聲音輕輕的:“海穆拉的國土,已經變成這幅模樣了嗎?”
“我的主人,敢直呼國王陛下名諱的人,全帝國可能只有你一位。”弗緹斯說。
“有什麼不敢?”她挑起唇角,嘲諷地笑了:“我連神明的名諱都不放在眼裡。”
前方的小巷裡響起一連串凌亂的腳步聲,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孩抱著一塊黑麵包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一路腳步踉蹌。
“抓住那個不要臉的臭東西!”
一個墩胖的婦人提著裙襬,氣喘吁吁地追在男孩身後。她的步子比男孩大,沒多久便追了上去。在從男孩的懷裡抽出黑麵包後,她揚起滾圓的手掌,啪啪就是兩個耳光。耳光似乎並不解氣,她又踹了他一腳,這才氣呼呼地離開了。
離去時,婦女還留下了一串咒罵聲。
“死刑、死刑、死刑,無論犯沒犯罪都被抓去死刑,怎麼偷東西的小鬼不見被抓走處死!也不見軍隊來把他抓走!這鬼地方怕是什麼人都沒有了!”
弗緹斯攤手,說:“我小時候……差不多也是這樣討生活。不過,那時的國王在表面上要稍好些,至少不會制定那麼多嚴苛的法律,稍有違背便處以死刑。”
戴婭低垂下了眸光。
“你的父親與母親呢?他們不養育你嗎?”她問。
“在極端貧困的階層裡,會分走食物的親人也許都是自己敵人。”弗緹斯說:“所以,親人偶爾也會成為敵人——更別提去主動地撫養。”
“怎麼會?!”她微驚:“只有血脈相通的族人,才會是世界上無條件對你好的人啊!”
“在瀕死掙扎的貧窮線上,人類有可能做出一切事情。”他回答。
戴婭咬了咬唇角,冷冷地說:“不可理喻,毫無廉恥,無可救藥。……果然,我無法理解賤民的世界。”
她所認識的、熟悉的世界,和眼前所展現的世界完全不同。從前只是隱約聽到過的傳聞與訊息,現在正真實地在她面前鋪展而開。
兩人在鎮上投宿了一晚,第二天啟程,連日趕路,才抵達矮人所說的地方。
阿芙莉亞的居所,是一棟磚紅色的複式宅邸。它修建在城外的山坡上,擁有獨立的山地、草坪與圍牆。供馬車驅使的平坦道路,從山腳一直蜿蜒向山麓。
那磚紅色的建築有著高聳的尖頂與拱形的門扇,窗欞與窗欞間雕刻著戰神出征的英姿。精緻華美,透著瑰麗的色澤,儼然一副貴族的做派。
“魔女和人類生活在一起?”戴婭不可思議地盯著那棟建築。
“是的,她的生活充滿了欺騙,所以欺騙人類也是正常的。”弗緹斯回答。
一名穿著黑色長袍、頭髮花白的僕役正立在門前,他的腰桿挺得筆直,似乎那代表著主人家的尊嚴。他看到弗緹斯的馬,便恭敬地彎下了腰,說:“這位先生,我的主人已經等了您許久了。”
弗緹斯下了馬,將傳奇交給這位彷彿老紳士一般的奴僕,問:“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傍晚時分,會有一位騎著馬的客人從遠方來。他帶著一位身份無比高貴的神官,所以請務必認真對待。”
戴婭輕聲念:“你寫信告訴她了麼?”
弗緹斯淡淡說:“並沒有。”
戴婭問:“那她是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