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蒹葭也是第一次離開華亭,心下都有些慼慼,更別提其他宮人。夜裡到了驛館,使女們湊做一團,互訴不安。
蒹葭怕姜靈洲心中憂慮,便有意說些趣話去引她開心。
“公主,聽聞那競陵王不近女色,身旁沒有任何侍妾側室。魏國上下,也不興女子為妾的風氣,俱是白頭偕老、伉儷情深的夫妻呢。”蒹葭說。
“真不近女色才好呢。”姜靈洲低聲道:“也別來近我。”
聽到姜靈洲的話,白露笑了起來:“哪有這樣的事?既是夫妻,便少不得親近。更何況咱們公主又是大齊出了名的美人。任是那競陵王鐵石心腸,看到公主也得甘拜裙下。”
姜靈洲聽著,腦海裡便冒出一副場面來。一個滿身腱子肉、披著盔甲、掛著箭筒的男人,撲到她裙襬下來,軟綿綿喊著“娘子”,登時一陣惡寒。
“還是……算了吧。”姜靈洲說道。
如此一路,儀隊北上,漸漸近了齊魏邊境。
越往北,天便愈寒冷。到了幽燕,姜靈洲已尋不到自己熟識的江南風煙,唯有萬里孤山、迢迢河川,與南方景色大有不同。
起初的兩三個晚上,姜靈洲還滿懷思鄉之情與惴惴不安,難以入眠。但後來她連日趕路,格外疲累,晚上一沾著枕頭便睡著。因著沿途顛簸難受,她竟然開始期盼著早日趕到競陵,好躺下來結結實實地睡一覺。
管他什麼蕭家、競陵王的,她只想飽飽躺在枕頭上睡一頓。
終於有一日,她在睡夢裡被蒹葭喊醒。
“公主,公主,前邊便是大魏了。今夜,我們就在這兒投宿。”
姜靈洲揉揉惺忪睡眼,掀起馬車簾子,朝前望去。
白水墨山,孤雲荒壁。
一點寒鴉自鉛灰天際飛過,似一滴鬱郁墨汁,將化未化。
半勾殘月掛在黛藍天幕,星也黯淡,雲也黯淡。
肅然一陣寒風吹過,雜飛砂走礫,又似隱隱帶著呼嘯嗚咽之聲,令人索然生寂。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嫁人惹~
競陵秋冬
陳王谷
齊魏相鄰,邊線頗長。這一線接壤城池,在齊被稱作幽燕十六城。而在這十六城的北方,便是魏國的競陵郡與毫州郡。
姜靈洲要嫁去的地方,便是競陵。
姜靈洲歇了一日,第二天天方矇矇亮,便起床穿衣打扮。如無意外,待過了這一道邊線,便有蕭駿馳的人前來接應。在魏人面前,她應當打扮得衣裝妥帖些才是。
她坐在妝鏡前,身旁窗欞外是將白未白的天色。窗外遠處是一道高聳山壁,孤曠悽清,靜得可怕,毫無禽蹤獸跡。
姜靈洲正在梳髮,房間門口響起了一陣扣門聲。蒹葭前去應門,但見門口站著個身著鎧甲的齊國軍士,正是奉萬乘之命護送公主出嫁的高將軍。
高將軍微微一躬,轉向走廊窗外蒙蒙天色,一邊捻著自己兩抹小鬍子,一邊說道:“蒹葭姑娘,想要自此地入競陵,須得過前面的陳王谷。這陳王谷乃一線天險,因舊朝陳軍入魏時在此地大敗而得名。若是有人在峰頂設伏,怕是公主安危難保。”
“將軍,可否繞路而行?”蒹葭瞥一眼房內,輕聲問道。
“想要直入競陵,便只此一路。若是從毫州郡繞道,則更添禍患。”高將軍說。
蒹葭跟著姜靈洲識字讀書,通曉家國世情。她知道魏國也非鐵板一塊,而是常有傾軋鬩牆。競陵王蕭駿馳與毫州王蕭飛驌便是如此,兄弟倆互為敵手,時有鬥爭。
若是未來的競陵王妃去了毫州,指不定毫州王會做些什麼。想得遠些,毫州王將齊國嫁來的公主殺了,好讓齊魏戰火再起,那也是極有可能的。
“依在下拙見,不如令公主喬裝打扮,藏匿於僕婢車馬中,這樣便可迷惑人眼。縱有埋伏在前,也能應對一二。”高將軍說道。
高將軍一緊張,就喜歡揉自己鬍子。
現在逢此難題,高將軍差點沒把自己的小鬍子拽禿了。
蒹葭謝過高將軍,便去房中回稟了姜靈洲。姜靈洲思量一會兒,便與白露換了衣裝,與婢女們坐入了同一輛馬車。
車隊在巳時出發,輪軸軲轆向前,漸漸近了陳王谷的谷口。那谷山壁陡峭,地勢險峻,峰下通路僅容一車透過。護送車馬不得不拉為長長一條,猶如纖纖細繩,一劈便斷。
天色漸明,峽谷間卻起了大霧。
偶有飛鳥飛過,低鳴哀哀,令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