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武川這問題有些怪。
蕭武川自己有了皇后,大抵不會是那他口中的“其他的什麼人”,而這蕭氏宗族裡,也沒有了其他的適齡男子。
“生氣做什麼?”姜靈洲說:“既不是王爺求婚,那也許嫁來的,也非我了。”
“也對……也對。”蕭武川暗暗嘖了一聲,說:“三叔命好,這是天數。”
一會兒,那少年帝王又興致勃勃地說:“三嬸嬸,我同你一見如故,想請你常來宮裡玩玩。改天我叫母后辦個宮宴,三嬸嬸可一定要賞臉。”
陛下邀約,怎能拒絕?
姜靈洲只能應下了。
這少年心直口快,什麼話都往外吐,看起來沒什麼遮遮掩掩的花花心思,不似一位帝王,渾似一個草原上的颯爽少年郎。
姜靈洲同他聊了好一會兒,蕭武川才作罷離去。他臨走時,還特地問了一句徐明妍的名字。
“徐二小姐閨名喚作明妍?”
“正是。”徐夫人答道。
蕭武川沒再多言,在一片恭送聲中離去。
到了傍晚時分,姜靈洲離開了徐府。她剛踏出徐府門,便看到門口停著一輛馬車,看標紋是她府上的。
車簾一撩,探出蕭駿馳半個身子來。他束著烏黑的發,冠上橫插著一枚玉簪子,這幅打扮倒是收斂了不少他平日的威懾,顯得文質起來。
“王爺怎的來了?”姜靈洲微訝。
“我恰好從宮裡出來,想到王妃在徐家,便取道過來捎王妃一程。”他道。
姜靈洲讓幾個婢女與蘭姑姑坐了一輛馬車,自己則上了蕭駿馳的馬車。她較魏人矮,踩小梯時頗為費力,兩手扯著裙襬生怕摔了。蕭駿馳見了,便乾脆地把她抱上了馬車。
一邊抱,還一邊掂了掂,說:“王妃好像稍稍結實了一點兒。”
姜靈洲:……
你養豬呢?
攝政王府的馬車離去,徐府門前恭送的一大家子終於直起了身。徐明妍遠遠望著街巷的盡頭,若有所思道:“阿孃,王爺待王妃可真好。”
徐夫人一向愛重自己這個聰慧明麗的小女兒。聞言,她颳了一下徐明妍的鼻子,笑說:“待明妍長大了,也能尋個競陵王那樣的好夫婿。咱們大魏,最不缺的便是有情有義的好男兒。”
徐明妍微蹙了眉尖,在心裡小聲地嘟囔起來。
——有情有義的好男兒?
阿爹有妻如此,還不是娶了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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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蕭駿馳正盯著姜靈洲瞧。
姜靈洲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撇過了頭去。
車輪軲轆向前滾去,車外是車水馬龍的街道。雖已是天暮之時,街上卻依舊熱鬧無比。
“徐正一家有沒有為難王妃?”蕭駿馳問。
“……怎麼會。”她答道:“徐夫人待人彬彬有禮,徐小姐也知書達理。”
姜靈洲剛答了這一句,忽聽得街上傳來一陣震天的鑼鼓響。接著,便是一串半齊不齊的呼喊聲,像是江邊縴夫拉船時喊號子的聲音。有老有少,有啞有澈,零零碎碎,卻氣勢十足。
姜靈洲仔細聽了聽,辨出他們喊得是“重下江南、還我幽燕”,臉色登時一變。
那串大嚷大叫的人一邊走一邊敲著鑼。鑼聲慢慢地遠了,人聲也變得稀稀落落,但姜靈洲的面色還是不太好。
“王妃不用放在心上。”蕭駿馳向著車壁一靠,拇指捻了下數珠,道:“這群人慣會鬧的,一會兒巡防司便會來驅人了。整日裡吵吵囔囔,絲毫不知何為‘修生養息’,真當我營下的將士命賤?”
姜靈洲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王妃這臉色,好像是見了鬼似的。”蕭駿馳打趣了她一句,竟然毫不客氣地捏了一下她的面頰:“怕什麼。本王護著你。”
姜靈洲把他的手從面頰上摘下,認真道:“王爺,妾身並非是在懼怕。妾身只是在想,先有家,再有國,次之為天下。可易地而處,齊人乃子民、人臣,魏人亦為子民、人臣。但凡為人者,無不厭憎生老病死、兵戈烽火。若以‘天下’為論,則戰無贏者,皆輸家耳。”
蕭駿馳微愕。他挑了挑眉,說:“王妃想的可真夠遠。”
“是。”她一字一句道:“惟願妾身遠嫁來此,能換來幽燕安泰,兵戈不再。”
蕭駿馳笑了起來,說:“王妃真能說,讓本王自愧不如。不知那出了名能說會道的徐夫人,敵不敵得過王妃這一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