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劉琮抹了抹面頰,驚詫道,“你要我與你共乘一騎?”
“憑藉你的騎馬功夫,我怕你是衝不出去的。”格胡娜上了馬,拍拍自己身後的位置。
“皇后,這怕是不大妥當。”劉琮說。
“又在嘰嘰歪歪!”格胡娜揚起手,作勢要扇他巴掌。
劉琮無奈,只得上了馬,伸手摟住格胡娜的腰。他雖與格胡娜成親甚久,卻從未與她親密相處過。這樣摟著她的腰,還是第一次,不禁心底有些動容。
不等他仔細想明白這份動容是從何而起,格胡娜便一扯韁繩,策馬狂奔起來。她的騎術在太延就是以“橫衝直撞”見稱,向來可怕。無論是帶著火星的物什還是低矮的路柵,在她面前都像是不存在似的,輕輕鬆鬆便躍了過去。
一轉眼,駿馬便衝出了一片混亂的召城行宮,奔入火海之中,朝著一側的城門疾馳而去。四周皆是烈焰,熊熊燃燒的火焰似要將一切都吞噬殆盡。噼啪的火星聲,伴著房屋倒塌的轟裂巨響,迴盪在夜色之中。
劉琮望著這片火海,心底一片空白。
他所謀所求,到底是何物?
是那九重寶殿之上,龍椅皇袍;亦或是悠漫鄉下,一人一鶴,逐秋而歸?
時也,命也,無可違也。
城門近了,格胡娜竟真的帶著劉琮一氣衝出了火海。兩人都形容狼狽,面沾焦黑,可到底是已出了城。只是這城門外,仍舊佈設著重重阻礙,能否逃出生天,還是個未知數。
果不其然,未有多久,便有嘉寧王手下的兵衛發現了他倆。
“是叛賊劉琮!”
“捉拿劉琮!”
伴著一陣喧鬧,便有一整支輕騎快兵追了上來,揚手便是數箭,嗖嗖射向二人。只是格胡娜的馬跑的太快,箭矢未碰著他二人,便力竭而落地。
“先殺騎手!”夫長看出關鍵所在,一揚手,便讓軍中騎射好手追了上去,“劉琮必須留活口,留著去王爺面前領賞!其他違抗者,格殺勿論!”
夜風颯颯,數個齊國軍士策馬追了上來,彎弓搭箭,將箭鋒對準了格胡娜。格胡娜一手扯著韁繩,側眼一瞧,便咬了咬牙繼續策馬而奔。
她打定主意了,便是被射中了肩膀,也要帶著劉琮逃出去!
她是必然要回穆爾沁去的!
夜色溶溶,箭矢破空之聲倏然響起。寒入脊背的撕裂之聲後,便是銳器入肉的輕響。興許是格胡娜太專注於縱馬而奔,竟不覺得有多少疼痛,只是一氣馭馬奔出了許久,直到將那些追兵統統甩在了身後。
待奔入了一片原野,她忽而覺得身後一輕;繼而,便是“噗通”一聲重響。格胡娜勒了韁繩,回身一瞧,竟是劉琮中了箭,摔落下馬去。
原來她之所以一丁兒都不覺得疼,是因為箭都落在了劉琮的身上。
“怎麼會射到你?”格胡娜下了馬,急匆匆地上前檢視,“他們幾人瞄的都是我!”
“我怕……若你被傷,便不可專心策馬……”劉琮的聲音有些微弱。
流矢恰好射裂了他的發冠,令他披散下了一頭烏髮。蒼白麵頰上染著不知何處的血,如硃砂落在了純白的畫紙上,格外觸目驚心。
“我死了也就罷了,這是應當的。可你如果走不了……豈不難受?”劉琮說著,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
格胡娜盯著他,忽而覺得心裡特別癢痛。這感覺分外難熬,她便狠狠抓了下頭,道:“得了吧,少作出這副模樣來,你當我沒受過傷?不過是傷了肩膀,養養就好了,快走。”
說罷,她又要去牽馬。可是那馬匹一路載著兩人疾馳,早已力盡,竟然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將死之態,四腳都彎了下去。
“你怎麼跟劉琮似的!”格胡娜氣不打一處來,只得反身去背起劉琮,拖著他,一步步朝前走去。一邊拖,還一邊嘀咕道,“你當初還教我什麼‘掃春泥’,我看我倆就是那掃把,一路掃這融的差不多的春雪……”
劉琮垂著頭,氣力流失得有些快,眼前略略昏黑。可他強撐著一口氣,說:“皇后……你別管我了。回去吧。你不是一直想回穆爾沁麼?”
“你就中了三四枚箭,怎麼一副快死的模樣?”格胡娜悶聲道,“真是奇了怪了。”
“皇后……”
“叫我娜塔熱琴便是。格胡娜是我漢名,娜塔熱琴才是本名。”
“……娜塔熱琴。”
“噯,在呢。幹嘛?”
“娜塔熱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