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姜晏然想到姜清渠,便覺得丟人,一點兒也不想見她。
太子的車馬走遠了,那老姑姑嘆了口氣,遂折身回了姜清渠那兒。
鎮衙的客苑裡,姜清渠正愣愣地坐在窗邊,望著窗外一葉兒低垂的綠藤蘿。這二月的春頗為料峭嚴寒,可她卻只穿了件薄薄內衫,似是一點兒都不畏這未融寒風。
“老奴見過公主殿下。”
聽到姑姑的聲音,她遲滯地扭過了頭,原本清秀的面容已變得瘦削憔悴,像是大病了一場。
“皇兄不肯來麼?”姜清渠啞著嗓音問。
“是,”老姑姑看她這幅模樣,心裡也有些痛惜,“河陽公主也在威寧,這兩日剛剛產下了孩兒,太子殿下說要去探望一番,以是沒什麼閒暇來您這兒。”
聽見“河陽公主”這個名字,姜清渠喃喃道,“河陽姐姐竟也在威寧麼?……她是懷著身孕被趕了回來麼?”說罷,她竟悽清地笑了一聲,道,“都是可憐人,我早不該那麼討厭她。”
“這,老奴也不大清楚。”老姑姑道,“聽太子身旁的葉大人說,好像是那競陵王陪河陽公主一道回來省親。”
“省親……?”姜清渠微微一愣,聲音漸抖,“她難道不應當是被趕了回來麼?或者是死在那人生地陌、國人粗鄙的魏國了麼?她竟然還帶著那競陵王回來省親?她竟然……”
竟然平平安安產下了孩兒,儼然一副喜樂順遂的模樣!
“公主!”老姑姑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撫了撫她的脊背,聲音哽咽地勸道,“老奴勸您一句,莫要貪,莫要比;人各有命,看著眼下便好……”
姜清渠被賀奇擄走,失了清白,衛烈還願娶她做正頭夫人,令她享榮華富貴,這已是天大的運氣了,姜清渠應當知足了。
姜清渠聽了這話,眼眶一紅,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料峭寒風自窗外漏入,吹散了女子幽幽怨怨的哭泣之聲。
姜晏然一路假寐,到了合園,才拾掇衣裝,斂去面上疲憊之色,下了馬車。幾個丫鬟迎上來,紛紛見禮,又說競陵王妃與小世子正待在裡頭等他。
“河陽!讓我看看外甥生得什麼模樣,像不像你!”姜晏然步入姜靈洲的房間,一邊笑著,一邊命侍從將備好的禮物奉上,“人在威寧,也找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就找人打了副長命鎖送給外甥。”
蕭逾璋在奶孃的臂彎裡睡的正香,白嫩五短的手指空空伸著,模樣極是可愛。姜晏然看了,不大敢抱,只笑著說:“這小外甥睡著的樣子,倒和河陽小時候有幾分相似了。當年母后叫我去枕邊抱河陽,我就不大敢抱,生怕摔著磕著了。如今見到外甥,我還是這般沒出息。”
“原來皇兄當年還想過抱我?”姜靈洲抿唇一笑,道,“是皇兄佔了早生的便宜,不然哪有那麼好的機會?”
“是是是,為兄不與河陽計較這個。”姜晏然拿手輕輕碰了下蕭逾璋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手收了回來,道,“名字取好了沒有?”
“取好了,叫做‘逾璋’,乳名是春兒。”姜靈洲答。
“這名字,怎麼倒像是個女娃娃?”姜晏然蹙了蹙眉,“外甥長大了,怕是會不大樂意。”
“我沒叫他‘螃蟹’,已是我這個做孃的憐愛他了。”姜靈洲道。
姜晏然不知其中緣由,面色莫名,只是在旁的蕭駿馳卻笑了起來,顯然是知道一二的。聽見蕭駿馳的笑,姜晏然心底一時有些酸澀,道:妹妹看來過的確實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