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雖話語狠辣,傅徽卻全然面色不改,竟大有直直離去之意。
女子抬眉,道:“傅徽,你走不了了。”說罷,她用胡語說了一句什麼,宋采薇的屋子裡便傳來一陣響動。繼而,身著寢衣的宋采薇,便鬢髮散亂、滿面渾噩地押了出來。兩個胡族女子扣著她,將一把匕首橫在了她的脖頸上。
看見這一幕,傅徽始終淡然如水的面龐,終於裂開了冰面。
他一橫左手,低喝道:“何必傷及無辜?!你要河陽公主,與采薇何干?”
披紗女子嬌嬌一笑,聲有得色:“若非如此,你又怎肯乖乖替大祭司賣命?”
傅徽胸口鼓動不停,他眉尖動了幾下,視線掃過宋采薇面龐,這才狠下心來,道:“你鬆開她,我便應了你。”
宋采薇無法視物,可卻能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聽聞那幾句話,她的心裡已然有了一陣不安,面上是焦灼之色。
傅徽深呼了一口氣,快速道:“采薇莫要憂心,我不會讓她們傷了你。”
熟料,那瞽目女子,卻愣生生地說出一句令傅徽始料未及的話來:“傅……傅大哥,采薇心底……有些不安。不知,采薇贈給傅大哥的那枚香囊……斷了麼?”
這一句話,讓傅徽無從回答——香囊已經斷了,那句“東風裁繩催人去”,怕是要一語成讖了。
他勉強笑笑,道:“沒有,我還貼身佩戴在身上。采薇,你不用多想,此事我會處理妥當。”
披紗女子輕笑了一陣,手指捻著紗帛一角,聲音慢悠悠的:“看不出來,傅公子還是個大情種。也是,我們祆教貫出這樣敢愛敢恨的人兒。只是,若你不服從祭司之命,這嬌嬌俏俏的宋小姐,怕是也回不去了。”
傅徽的手微微攥緊了。
——為了防止宋采薇落入賊人之手,蕭駿馳才會同意將她一介未婚女子養在府上,也算是勉強對得起當年姚大將軍託孤。只是,未料到,這嚴防死守的競陵王府,竟還是讓祆教尋到了錯漏之處。
“今夜我就動手。”傅徽蹲下身去,撿拾起那枚被他當做暗器用的葉片,納入袖中,又道,“不過,若你們傷了采薇一分一毫,那誰也休想得到河陽公主。”
他相貌溫雅,可說這話時,卻字字鏗鏘,猶如一把匕首,叫人心底一寒。
說罷,傅徽抬腳就要走。
“傅大哥!”宋采薇急急地喊住了他,聲音裡有著悽惶之意,“你……你不會對王妃娘娘動手的,對不對?對不對?”
傅徽沒有回頭,只是腳步頓了頓。
披紗女子見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笑嘻嘻道:“宋姑娘,這是好事呀。這說明你在這男人心裡頭,地位要高過那競陵王夫婦,還有這大魏家國呢!”
“傅大哥——”忽的,宋采薇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尖銳得有些可怕。接下來的聲音,竟然在悄悄地發抖,“傅大哥,從前你就一直想要摘下我的髮簪。你想要的,根本不是我戴上你做的簪子,是不是?你想要的……是我髮簪裡藏著的東西,是不是?”
夜風漸冷,傅徽的腳步聲慢慢遠去。
“傅大哥——”
宋采薇一聲未喊出口,便被身後人以手刀擊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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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徽穿過王府,沿途兵衛見到他,皆低首退避,恭敬有加。他一路穿行過走廊,直到在書房前停下。書房裡還亮著燈,顯然是蕭駿馳依舊在處理公務。
“王爺,”他扣了扣門,道,“月色難得,徽想與王爺小酌一杯。”
屋裡靜了一會兒,便響起腳步聲。繼而,門便嘎吱開了。披著外衫的蕭駿馳靠在門口,道:“子善,你再犯傻也不當是這樣的,竟然忘了本王不大愛喝酒。”
“……是。”傅徽一愣,失笑了,“是徽最近魯莽笨拙了。”
蕭駿馳招了他進書房,合上了門扇。傅徽在圈椅上坐下,便見到腳邊堆了一些文書。他從前是做慣了這些事的,便自然而然拾起這些文書來,提筆圈圈點點。圈椅旁的小案上擱著一副備用筆硯,就是蕭駿馳為他備下的。
書房外靜悄悄的,並無聲響,房內也唯有筆尖摩挲之聲,偶爾響起兩人一問一答之語。
“王爺,費先生從太延寄來的這封信當如何處置?”
“擱著便是,費先生自個兒會拿主意。”
“鍾家這封秘信,就當做不曾收到罷。”
“甚好。”
“膠州陸家怕是又有些小心思。”
“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