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拉完了家常,便領著兩個女兒回去了。姜靈洲正撥著面前小几上的茶點,她聽到徐夫人走遠,便小聲道:“陛下給謝美人打一張狐皮,費閣老的孫子也要給媳婦打毛皮。王爺倒是省事,什麼也不用做。”
蕭駿馳摸了摸下巴,語氣有些訕訕:“王妃想要什麼裘皮錦衣,王府沒有?”
姜靈洲氣不打一處來,瞪他一眼:“王爺真是一點兒都不懂風花雪月之事。”
“我懂了,”蕭駿馳垂下手,若有所思,“重要的是一個‘心意’,那我也下場打獵去。只是我不敢多獵,怕佛祖怨我。”
“算了罷,妾不過是在玩笑罷了。”姜靈洲笑了起來,“王爺這個假善男,不如早點兒把佛珠摘下來,免得叫真和尚看了笑話。”
姜靈洲知道他多少還是要做做樣子,假充出個信佛的模樣來,便沒有強迫他去射獵。反正王府裡怎樣的皮子衣料都有,也不缺這一塊。
一個時辰後,射獵的男男女女便陸續回來了。有的收穫頗豐,馬鞍旁的獵筐裡堆得滿滿當當;有的兩手空空,頂著訕訕之色羞愧無比。內侍上來清點獵物,好抉出一二三四名。
數來數去,這獵獲最多之人,既不是費閣老的長孫,也不是向來擅獵的毫州王,而是一個名叫格胡娜的小姐。
那小姐是毫州王近侍格爾金的妹妹,本名好像叫做什麼“娜塔熱琴”,五官生就一副外邦人模樣,射獵功夫也是好得很,竟生生蓋過了當場所有兒郎。
蕭駿馳聽聞第一名是個女子,不由哈哈大笑,問:“格爾金的妹妹想要甚麼賞賜?”
“我聽聞王爺請了五瑞班來行宮,”格胡娜爽朗道,“想請這五瑞班唱一折戲。”
“這還不簡單。”蕭駿馳揮揮手,應了,“本王答應你便是。”
那格胡娜像男子一般作了個揖,又說:“我獵到了一隻狐,想把這狐贈給在場女子,不知王爺可答應?”
“這有什麼好不答應的?”蕭駿馳失笑,“男子送獵求愛倒是常見,你送獵做什麼?”
格胡娜提起了狐狸來,走到姜靈洲面前,將背上插著箭的獵物奉到了姜靈洲面前:“我早就聽聞齊國的河陽公主有‘大齊第一美人’之謂,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在匈部,獵首當將所獵之物獻給全匈部最美的女子,如今我便將這狐狸獻給競陵王妃。”
蕭駿馳怔住了。他心底有些複雜,最後還是認命了——他老婆太美,連女子都時常被她迷住,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風吹動蕭字獵旗,那金紅旗幟呼呼作響。獵場林間影影綽綽,枝葉翻動,綠意隨風而湧。
就在這時,那繁茂枝冠下,漸漸走出個人影來,似一片張揚的火。有恰好抬頭的內侍,不由疑惑道:“這是哪家的大人剛射獵回來麼?”
再定睛一看,那原是個赤足散發的女子——身無綴飾,只著一襲如蓮紅衣,袒著雪白雙臂與無暇玉足。如瀑烏髮為風所揚,露出一張似傲雪驕梅般的面容來。這緩步踏來模樣,竟似天女迎玉練而下,美得驚心動魄,足令人一眼就心動。
這女子正是梁綠蕙。
她本應待在冷宮中,但房太后將她偷偷放出冷宮,又帶來了獵場。稍加打扮,她便在這群凡夫俗子面前出現了。
眼見著諸人一片寂然,目露驚豔之色,梁妃內心好不得意。再看看那少年帝王,已然是有些痴傻了,心中狂喜之意不由愈發。
庸人到底是庸人。
只要她有這無匹美貌,就算犯了什麼驚天大罪,也無甚要緊的。
只要陛下重新召見了她,那她便可重歸貴妃之位。
她正這樣想著,身後忽而傳來一聲咆哮,如鐵磨石裂,好不嚇人。梁綠蕙一驚,扭過頭去,見那竟然是頭通體棕褐的巨熊,站立起來足有一人之高。此刻這熊正張牙舞爪,大有向梁綠蕙撲去的架勢。
獵場之內,本無這樣兇悍的獵物。這突然異變,令所有人都呆住,一時不知所措。女眷們有膽小的,都驚呼起來。反倒是房太后先反應過來,尖叫道:“還、還不快放箭!”
立時便有幾個外侍彎弓搭箭,對準了梁妃身後的巨熊。也不知太后平時沒甚麼權力,這幾個外侍緣何會這麼聽她的話。
“太后娘娘!”內侍王德海連忙勸道,“這梁妃娘娘還在吶!若是貿然射箭,唯恐傷到了梁妃娘娘啊!請太后三思!”
房太后面露懼色,顫著手,連帶著指上的護甲也哆嗦著:“陛下龍體重要,還是這梁綠蕙重要?!還不快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