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娜撇了下嘴,笑了一聲,極是坦蕩地認了:“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正是如此。”一會兒,她又玩著袖口上的流蘇,滿不在乎道,“你要怎麼罰我都成,休了我、宰了我,我都不畏,還歡喜得很。”
聽她這樣說,劉琮便默了下來。宮室內燈火惶惶,可他眼底卻不甚明亮。許久後,劉琮道:“我為何要罰你?我知道,河陽是你密友,你願意救她,實屬常事。”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格胡娜聽見他的說法,微微一愕。
她倒是沒想到,向來文縐縐、脾氣文懦的劉琮,還會有這樣大方的一面,竟好似……與她已相處了許久,極了解她似的。因而,也能原諒她的所作所為。
格胡娜搖了搖頭,將這錯覺甩出腦海,匆匆將桌上的詩紙折起來納入袖中,出門追了上去。她先去了馬廄,隨手便牽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她一邊揉著那駿馬脖頸,一邊低聲道:“你乖些,我們一道追劉琮去。”
劉琮出行宮也是騎馬,格胡娜料想自己追上他也不難。誰知她剛跨上馬,便有一群提著燈籠的姑姑、婢女圍了上來,揮著手要攔她。
“皇后娘娘要去往何處?沒有令牌是出不得行宮的!”
“皇后娘娘,女子怎可騎馬……”
“皇后娘娘,求您快回去吧!”
燈籠光在寒夜裡四處晃著,模樣滑稽極了。
格胡娜一勒韁繩,不耐煩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隨即,馬蹄一揚,她便尋了間隙從婢女、姑姑間衝了出去。一聲“駕”,她便策馬衝上了宮道,一路橫衝直撞,驚得沿途宮人、守衛驚呼不已。
及到了宮門,遠遠見著有人攔路,她乾脆緊勒手中繩,令馬身高高躍起,一氣跳過了那道阻礙,在一片驚呼裡向著宮外雪道疾馳而去。
只是,她終究落了劉琮一步,看不見劉琮的身影了。
劉琮帶著一支輕銳出了行宮,但見宮外是一片茫茫白雪。行宮外本就是山野,如今則是一片覆了雪色的枯林。綿軟如沙的雪地上,分出兩條岔道來,其中一條岔道上,有著車輪碾過的車轍印跡。
“追!”
劉琮掖嚴實了身上斗篷,便率著部下朝那有車輪印的一道岔路追去。
馬蹄飛濺起雪泥,一路穿行於林中,斗篷一角獵獵當風。追至林子深處,卻見那車輪軌跡陡然失了蹤影,林邊只斜倚著一輛板車。劉琮一看,登時驚覺自己被誆騙,咬咬牙,又掉頭原路返回。
待劉琮走後,那板車後的杈丫間才緩緩走出個人來,是傅徽。
他蹲下身來,檢視一番地上的馬蹄印子,用手抹開地上覆著的雪,這才折返身去,走入林間深處。那積著薄雪的光禿禿樹木旁,正停著一輛馬車。
他故意用浮雪覆去車轍,好令劉琮誤以為自己上當受騙,以此爭取時間。
傅徽走到車旁,道:“王妃,劉琮已走了,我們現下便繼續趕路吧。”
坐在車裡的姜靈洲“嗯”了一聲。待馬車動起來,她便輕輕撩開簾子,問那駕車的傅徽:“傅將軍,我可否問你一樁事?”
傅徽穩穩駕著車,道:“王妃有話直言。”
“傅將軍為何……又回來了?”她用細細手指攥著車簾,語氣裡透著一絲茫然,“我道傅將軍這一去,便是不會再返,誰料竟還能再見到你。”